喬布斯發現，自己辦公室里的垃圾桶總是沒人清理。有一天，他下班比較晚，剛好撞見了清潔工。他問：“為什么我的垃圾桶總是沒人清理？”清潔工聲音都顫抖了：“啊，喬布斯先生，因為鎖換了，沒人給我新鑰匙。”

在這個寓言里，喬布斯很高興給問題找到了一個合理的解釋。他還提出一個簡單的解決辦法：給清潔工一把鑰匙。

說到這里，喬布斯就會把話題轉到新任副總裁，指出他要從寓言里學到的東西。“如果你是這個清潔工，給出理由是很重要的。”接下來，喬布斯不再對虛構的清潔工說，而是直接對高管說：“如果你處于清潔工和首席執行官之間的某個位置，理由就不起作用了。如果你成了副總裁，你就沒有回頭路了。”如果蘋果的財政業績很差，喬布斯就會感到來自華爾街的壓力，當然，這種情況多年以來從未出現過。如果副總裁的表現不好，他就會感到來自喬布斯的壓力。最后，喬布斯會引用電影《星球大戰》（Star Wars）里尤達大師的話說：“要么去做，要么放手，沒有所謂的嘗試。”（Do or do not. There is no try.）

死去的喬布斯究竟還能影響蘋果多久？這是喬布斯去世后各大媒體的頭號熱點議題。喬布斯在去世前幾個月說過：“我的一些東西已經進入了蘋果的DNA。單細胞生物可沒那么有趣，而蘋果是個復雜的多細胞生物。”蘋果公司和蘋果產品的外觀都反映了喬布斯的審美——簡單易用、毫無修飾、有點幽默、非常高效。但如果沒有自戀作為動力，這個組織還能活下去嗎？麥考比舉了一些衰敗公司的例子，比如華特去世后的迪士尼。他也舉了一些繁榮公司的例子，比如沃森家族放權后的IBM。

有兩項調查顯示，蘋果不能缺少史蒂夫·喬布斯。第一項調查是，創始人去世后的迪士尼發生了什么事。對此，我將在第8章里詳細討論。第二項調查是，離開蘋果自己開公司的員工是怎么發展的。對此，我將在第9章里詳細討論。

要想知道史蒂夫·喬布斯去世對蘋果的影響，不妨以迪士尼為例。眾所周知，華特·迪士尼去世后很多年，迪士尼高層都會問：“華特會怎么做？”他的辦公室很多年都沒有人動過。1984年邁克爾·艾斯納（Michael Eisner）擔任迪士尼的首席執行官時，華特的秘書仍在工作。既然喬布斯擔任首席執行官的時候對蘋果影響至深，那么就不難想象，“史蒂夫會怎么做”將在很長一段時間里成為蘋果員工的口頭禪。蘋果高層如何據此開展工作，將在很大程度上影響蘋果未來的走向。實際上，喬布斯離世也是一個機會，可以用來檢驗他去世前扭轉企業文化的努力是否成功。這次檢驗會花好幾年時間，但我們最終會弄清楚，蘋果是不是就等于喬布斯？喬布斯是否建立了一個在他死后仍能活下去的公司？

當工匠們出現在辦公大樓時，蘋果員工們就知道要出大事了。公司很快建起了新墻，加了很多道門，還制訂了新的保密協議。曾經透明的窗戶現在都改成了不透明的，另外一些房間根本就沒有窗戶。這些房間叫作“禁閉室”，也就是說，如無特殊原因，任何信息不得進出。

對于普通員工來說，這次騷動很令人困惑。你可能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但還不能去問。如果其他人不告訴你，那么這就根本不關你的事。除此之外，你的ID卡過去可以讓你進入公司的特別區域，今后卻不行了。你可以隱約猜到，公司正在做一項極度機密的新工程，而你并不在知情者之列。沒錯，就是這樣。

蘋果公司的秘密有兩種形式——對外的和對內的。蘋果有一些對外的秘密，是為了不讓競爭者和外界知曉自己的產品和行動。這是兩種秘密中相對好理解的一種，因為很多公司都試圖在保密狀態下進行創新。但那些不可思議的墻壁和禁止入內的隔離區證明了這是一個“對內的秘密”，這種秘密更令人難以忍受。業界有一套流行多年的管理法則，也有一套“將透明視為企業美德”的理念。蘋果則非常重視秘密和生產率之間的關系，這是它挑戰這些管理法則和理念的方式。

毫無疑問，所有公司都有秘密。不同之處在于，在蘋果公司里，所有的東西都是秘密。蘋果知道，自己之所以能有所發展，是因為它毫不含糊地堅持“口風不嚴戰艦沉”的原則。無限循環路1號的蘋果商店里有一款對外出售的T恤，上面寫著“我參觀了蘋果廠區，但蘋果只允許我說這些”。

蘋果公司所處的環境和它的保密心態很矛盾。如果從上空俯視，蘋果廠區就像一個位于無限循環路上的橢圓形露天足球場。但是，未經訓練的眼睛是看不見蘋果總部的。280號州際公路在廠區北邊穿過，但人們以65英里時速開車經過時不會注意到它。［當然，事情并非一直是這樣的。20世紀90年代后期，蘋果開始“非同凡想”（Think Different）的廣告宣傳時，曾在無限循環路3號背后掛起了阿爾伯特·愛因斯坦和阿米莉亞·埃爾哈特（Amelia Earhart）等人的巨幅照片。］人們參觀令人興奮的蘋果廠區時，可以開車沿著圍繞6棟中心大樓的環路轉上一圈。每棟主樓前面都設有停車場，主樓之間由墻和籬笆連接，組成了一個封閉的復雜院落。穿過主樓的大門后，你會看到，環路中央是一個擁有排球場、草坪和室外餐椅的陽光充足的綠色庭院。那里還有一家很棒的自助餐廳，名叫Mac餐廳。它的特點是分成好幾個區，為蘋果員工提供新鮮的壽司、沙拉和甜點。與谷歌不一樣的是，蘋果員工吃飯要付錢。不過，他們吃的東西很棒，而且價格合理。這里經典的主菜是配菠菜和甜土豆的烤大比目魚，標價僅為7美元。蘋果公司的其他大樓里也都有自助餐廳，飯菜都達到了餐館水準。

蘋果看起來就像個大學，但你很難進到里面去。著名的谷歌總部名為“Googleplex”，聽起來挺可笑的。參觀者可以在谷歌總部的院子里漫步，也可以跟著進進出出的員工溜進某道開著的門。蘋果總部可不一樣，它是緊緊封閉的。人們時不時可以看見員工在排球場上打球，但更多的時候，參觀者看到的是充滿動感的園區，是蘋果員工從一棟大樓跑到另一棟大樓，去參加那些準時開始、準時結束的會議。

在蘋果大樓內部，辦公室都被裝修成了單調的淺褐色。首席執行官辦公室和會議室都在無限循環路1號的4樓。蘋果的其他辦公大樓則星羅棋布地分布在無限循環路的樓群里，因為蘋果并未擁有周圍所有的大樓。這些辦公樓一部分是租來的，另一部分是自有的。大樓都以所在的街道命名，比如瑪麗安娜1號和德安扎12號。

新員工在知道自己將在哪棟大樓上班之前，就已經學會保密了。在熬過了很多輪嚴格的面試之后，很多員工得到的是所謂的“虛擬職位”。這些職位要到他們進入公司后才會得到詳細解釋。新員工受到了公司的歡迎，但公司還沒有向他們灌輸，也沒必要向他們交代那些和他們的工作職責一樣敏感的信息。“他們不會告訴我那是什么，”一位研究生畢業后進入蘋果工作的前工程師回憶說：“我只知道它和iPod有關，但不知道它能干什么。”其他人知道，但不會說。在上班第一天的參觀過程中，新員工就有了這樣的認識。

蘋果的早期產品營銷主管鮑勃·博徹斯（Bob Borchers）回憶說：“大家坐下來，輪流說自己在做什么。有一半的人不能告訴你他們在做什么，因為他們被雇來是參加一項保密工程的。”

上班的第一天，新員工就會發現，他們進入了一家和別處不一樣的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