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濟觀察報 記者 張慶寧 “繁華與寧靜僅一線之隔。”這是郭玲春夫婦喜歡威海的重要原因。

郭玲春生于上海，家在北京，曾在香港生活過六年。2000年，這位采訪過巴金、沈從文等文學名家的新華社高級記者正式退休。彼時，因為厭倦了大都市的繁華和喧囂，以及越來越糟糕的生存環境，她和先生想換一種生活方式。“首先，我們賣掉了北京的一套房子。”郭玲春說，帶著賣房所得的40多萬元，兩人分別考察過北京的十三陵水庫和密云水庫，生活配套和交通條件卻不盡如人意。他們曾看上了上海松江的一處房子，但被“晚上大群大群的蚊子嚇跑了……”

此后，郭玲春夫婦三次前往山東半島，在青島、煙臺和威海均長住超過一個月。最終，他們選擇威海作為長住之地。在他們看來，這座市區人口至今只有60萬的濱海小城，就像桃花源一樣存在，與那些文藝氣息十足的云南小城截然不同。

桃花源記

“早晨六點起床。穿過山大南門，跑到西門，就能看見環海公路了。”北京高級白領通州（化名）三年前在威海高新技術開發區買了一套兩居室，每年夏天，他都會來威海度假。在環海公路上騎單車，成為其每天的必備項目，“環海公路位于半山腰，抬頭能看見郁郁蔥蔥的青山、深藍色的天空和銀白色的云朵。俯身腳下，一望無際的海面上飄著三五艘漁舟。跑步時能看到路邊，處處是大棵大棵的迎春花樹和一些叫不上名字的紅花綠草。”

威海市地處山東半島最東端，北東南三面瀕臨黃海，西面里口山。背靠青山、三面環海，注定威海擁有著“國家環境保護模范城市”、“改善人類居住環境全球最佳范例城市”、“聯合國人居獎獲獎城市”、“國家級森林城市”等一連串頭銜。

通州不無夸張地說，威海擁有全國最好的空氣，環海公路上的空氣又是全威海最好的，“這治好了我多年的支氣管炎。”

郭玲春夫婦同樣對威海的空氣倍加推崇。他們將其列為威海的第一大優點，“空氣中的負離子含量高，”他們繼續列舉其他優點，“第二是朝著大海但不潮濕，溫度很溫潤；第三，我害怕蚊子，但威海一年四季都沒蚊子；第四，市內交通方便，家門口就有公交車和出租車；第五，環境優美，我們住處附近有三個公園，其中悅海公園是我見過的最美的公園。夕陽西下，山海一色，國外公園也不過如此；第六，威海民風淳樸，我們坐公交車的話一定會有人讓座。還有一次，我們去街邊一戶人家問路，他們正在吃包子，給我們指完路后，非要我們吃了包子再走。這在北京是遇不到的；第八，威海的冬天不冷。有一年2月14日情人節，外面在刮臺風，我和先生不相信臺風的威力，手拉手去了海邊，確實沒有傳說中的那么冷；第九，城市很干凈，即便是穿著白球鞋，兩周之內也不用洗刷；第十，城市比較安靜。有一次電影首映式，整個電影院只有我們兩個人，后來又來了一個，電影院才愿意放映……”

通州和郭玲春都認為，盡管他們是外地人，但并未因此與威海格格不入。

“我之前在麗江待過一段時間，街邊商店的服務員要價很不客氣，好像一次把我兜里的錢都榨干才算罷休。”通州說，威海也有一些海鮮燒烤店專宰外地客，但他相信只是個案，“我每年都在威海待上一兩個月，這里給我的感覺就像陶淵明筆下的桃花源，黃發垂髫并怡然自樂。”

繁華看盡

“繁華與寧靜僅一線之隔”。這句口號，經常出現在北京、上海、山西等地的地產項目推介會上。“所謂的繁華，只是威海具備的一些基本生活配套設施，諸如商場、電影院、醫院等等。”山東大學（威海）文化傳播學院教授周怡透露，威海的寧靜吸引了大批文化精英，“像著名畫家靳尚誼、詹建俊均長期定居威海，平時在海邊的住處埋頭創作。到了夏天，你可能會在海水浴場撞上社會學家李銀河，她近些年一直隱居威海。”“文化名流畢竟是極少數。”陳鵬是威海一家海邊別墅項目的銷售總監，他麾下一套別墅的價格大多在四五百萬元左右，“我們每期項目都會去北京推介，買主有煤老板，有企業高管，也有一些看上去很樸素但出手就是兩三套的隱形富豪。”

此前任北京某著名科技公司CTO的梁建國（化名），并未選擇海邊別墅，他在威海的菊花頂小區購置了一套300平方米的兩層小樓，另附帶一個80平方米的院子。“菊花頂是座小山，不僅能遠眺大海，還能欣賞到整個威海的夜景。”梁建國說，這套房子花了他不到二百萬元。

“我之前不可能放棄北京的生活，孩子畢竟還沒安頓好，老人也需要我照顧。”梁建國今年50歲，這兩年孩子大學畢業、老人入土為安，他才有了享受生活的資本。“移民威海的人，幾乎都是我們這種提前退休或已經退休的。”梁建國說，這個群體年過半百、有些積蓄、更注重生態環境，“繁華看盡，應該是我們選擇威海的最重要理由吧。如果想繼續享受豐富多彩的生活，那就留在北京好了。”

“威海是一座個性低調的城市，只有在旅游旺季才有些商業氣息。所以，一年中2/3的時間，這里都很平靜。”孫一今年27歲，會彈吉他，歌唱得也不錯。他在山大西門經營著一家酒吧，他自稱開業已近三年，“每年只有夏天能賺點錢。”“到了冬天，酒吧基本上沒什么生意。除了上網，那就是跑到海邊和那些老年人一塊釣魚。”孫一表示，他已經厭倦了這種生活方式。接下來，他想去北京闖闖。

但更多的人正在從北京涌入威海。對于這個群體來說，威海的別墅價格不菲，不過普通的兩居室和三居室還是充滿誘惑。畢竟，目前威海的每平方米的均價不過6000千元左右。

通州所在“北京人在威海”的QQ群中，有79名網友已在威海購置房產。他們大多生活在北京，盼著威海的高鐵早日修通，“不管是日后在這兒過周末，還是養老，都是不錯的選擇。”

郭玲春透露，在她的帶動下，已有十多個親戚朋友在威海購置房產。

未雨綢繆

環境隱憂也日漸凸顯。“十年之前，我們剛來威海時，這里的海水非常干凈。但十年過后，海水的清澈程度已經沒那么明顯了。”

郭玲春注意到，隨著自己住處周邊的人口越發密集，亂排污水的現象也越發嚴重。在她的住所附近，即威海海上公園附近一處名叫長豐的大集市，此前一直存在污水亂排現象，“我們給市政府打過電話，政府來人把排污的水溝填了，但污水還是通過暗渠繼續流向海里。”

“那些污水沒有經過正規處理，都是臭的。”對此，已經74歲的郭玲春很是心痛，“海洋可是威海子孫萬代的財富，這樣下去怎么能行？”

威海市相關部門工作人員對此表示，“堅持生態立市、加強環境保護”，一直是威海市政府工作的重中之重。

據2014年威海市政府工作報告，過去一年，該市空氣質量指數保持全省首位，并率先通過省級生態市驗收，三市全部成為國家生態市。

“加快生態文明制度建設”則是威海2014年的主要目標之一：“市政府將實行最嚴格的源頭保護制度、損害賠償制度、責任追究制度，完善環境治理和生態修復制度。另外，還將強化節能節地節水、環境、技術、安全等市場準入標準，設定行業禁入線，拒絕高耗能、高污染、高風險和資源性項目落地。”

在山東大學（威海）旅游規劃研究院一位專家看來，威海不應滿足于當下在生態建設方面的各項成就，而是應將這些顯性的環保政策落實到不留死角。

“除此之后，更重要的是未雨綢繆。”這位專家表示，目前威海的外來移民，還在整個城市的負荷范圍之內，“但威海到處都是地產項目，這似乎在迎接青榮城際鐵路開通后的游客潮和移民潮。不過，就像城市人口容量、資源負荷能力、生態承受能力，以及外來人口對本地經濟生活的沖擊等等，都應有一個系統性的長期規劃。”

然而，又有更不控的因素出現了。

2013年冬天，威海有史以來第一次出現了霧霾。據當地氣象部門表示，這些霧霾“主要是從北方飄過來的，治理難度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