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暑期訓練營B組 隋禹 黃格格

一夜間，王維平遭到了全國媒體的圍攻。

據報道，1月15日晚的兩會現場，市人大代表王維平來到公安局長傅政華面前，稱經過自己的調研，發現目前公安工作的“四少一多”，即“堵車少了、罰單少了、滯納金少了、發案率少了、破案多了”。“現在公安收入低，總是加班，因此隊伍穩定，也需要考慮，應該適當提高待遇。”王維平說。這個為警察漲薪的言論引起極大爭議，矛頭直指王維平。

談及他所引起的巨大爭議，和大多官員的閃爍其詞不同，王維平說：“這是明顯的造謠，你幫我澄清一下，我不至于愚蠢到那個程度。”

當時我說公安收入低是什么意思呢，我說傅政華，你是從基層干上來的，你們警察一年加班多少天你統計沒統計過？他說我們這一年加班平均得170多天，我說那你給不給人家加班費？他說沒有。我說那你這違反勞動法啊，超出八小時你得給人家加班費啊。我說這話什么意思呢，我說老傅啊，你得考慮這隊伍的穩定啊，原來這些人有灰色收入，現在越來越緊越來越少了，這點工資不夠，不如干脆不干了。人家法官都不干了，干律師去了，律師掙得多啊，公安到各個單位當保安去都比你這兒掙得多，所以你得考慮這支隊伍的穩定啊，特別是骨干，就是真正從一線摸爬滾打上來的這些骨干，你都得留好了，你這只隊伍要是沒保住，留下的凈是一幫吃白飯的怎么辦。我原話是這個意思，但是媒體給我改成了要給公安漲工資。為什么這話明擺著是造謠，我也是公務員，警察也是公務員，公務員漲工資都得全國一致的，他不可能單給公安漲工資，我不至于愚蠢到那個程度，我是老公務員，所以你幫我澄清一下，我可沒說過這話。

為什么我一個搞環境的給公安提意見，因為我是公安部和北京市公安局的特邀監督員，我監督了十五年了，發現問題就反映。我對公安做調研得出四少一多的結果。第一是罰單少了，罰單少了好，一年這個開汽車罰款一千多塊錢那是最普通的，你說要是開車粗心一點的一年三五千罰款，你到底是為了罰款還是為了疏導交通？沒必要罰的你別罰，現在改了，沒必要罰的就不罰了，沒必要的監視探頭就關了，現在我一年也就交三四百塊錢。第二個是堵車少了，按道理說罰單少了應該堵車多了，可不是，因為警察現在不設指標了，原來一個警察一個月罰多少錢有指標，現在沒有指標了，所以堵車少了，因為他這一罰車，堵了一條道，誰也不會順順當當就把錢給警察，這不就堵塞交通了嗎?，F在把精力大多放在疏導擁堵上，不是放在罰單上。我們在幾個點兒做了一些調研，后來發現這個堵車確實少了，每天都在這些點兒做監視。第三個呢我說的是吃拿卡要少了，他們改成了滯納金少了。小偷給警察塞點錢，這案子就取消了。這其實是給基層警察違法亂紀提供了條件。警察代表了一個政權的形象，代表國家的形象，形象太不好了?，F在治理完了吃拿卡要的情況好很多了。原來吃拿卡最嚴重的是在歌廳、桑拿，三天兩頭去查，每次查都得幾萬塊錢，現在不讓去了，公安局的人一律不許上歌廳上桑拿，見著就開除。所以吃拿卡要少多了，雖然深層次的還有，但是少了。還有就是破案率高了，發案率低了，確實有數據，今年去年確實比前年低。傅政華這人就是干公安出身，到現在他還是騎著自行車街上轉悠，看警察在不在崗，是不是吃拿卡，是不是盡職盡責了，警容警紀怎么樣，所以他的確很盡責，是個好人。

這位65歲的老人有著多重身份：致公黨黨員，循環經濟專家，兼職教授，博士生導師，人大代表，政協委員，政府參事，特邀監督員，項目評估專家等等。他的社會角色也曾經歷轉換，主治醫師，高級工程師，環境專家。他會隨口說出一些聽起來毫不客氣但實際上的確說得通的話，比如：“因為我是民主黨派，人大代表，說話隨便點，我有言論的免責權，這是法律賦予的。”

我當公務員三十年了，我覺得公務員首先應該有一種責任感。因為公務員是代行國家職權管理社會的角色，所以應該講究先公后私。馬克思的《政治經濟學批判》有一個這樣的觀點，是說我們從來不主張大公無私，因為沒私就沒公，兩者是互相排斥對立統一的，大公無私就是違背科學的一種說法。你不吃飯嗎？你不穿衣服嗎？你不住房嗎？你沒有妻室兒女父母家庭嗎？先把國家的事老百姓的事辦好了，然后再滿足自己的要求，這都是可以理解的，因為是人都有私心。公務員所謂的責任感，就是因為他代行國家、法律管理國家，管理社會，首先要有責任心，要把公字放在前頭，但是也不能沒私。社會應該理解公務員是有私心的，但前提是公務員應該有責任心，有公德，所以要盡可能克制住這種私心，克制這種腐敗，一方面靠自己的覺悟，一方面靠制度。從客觀的情況來看呢，公務員待遇一般，我今年都65了，工資才6000多塊錢。在我們單位已經是最高的了，我們局長和主任也就這工資，科員只有3000。

原來吃飯總是免單，逢年過節發點東西，處級以上配個車?，F在反腐敗力度大，待遇越來越少，這點工資說實在的不夠花，真的不夠花，一個基層公務員一個月掙3000，三輩子都攢不出一套房錢來，不買房光是租房也租不起。北京西城區一室一廳的房子每月都要7000，是這樣的一個生存狀態。所以公務員待遇不高，在國外奉行的高薪養廉，就是起碼得保證公務員生活無憂。我的觀點是，即便你再去約束他，現在他生活有憂了，并不是說生活憂就得腐敗，但客觀上是這樣的。

我之前是一名傳染病醫生。那時中國經濟高速增長，忽略了環境，各地為了考核業績不擇手段，其實就是以犧牲環境為代價。我當時年輕，在中國最好的醫院，北大一院，30歲就出了五本專著。我們搞傳染病應該貫徹保健和預防的方針，但是如果環境治不好，病就很難治，而且怪病越來越多。30年前我就琢磨這事，我并不覺得醫生沒當好，就是覺的當的沒意思，倒不如搞環境。

后來我到這個單位一看，這都是時傳祥，很少有知識分子，即便有，都是搞機械的，搞垃圾車糞車的。我最初到這來什么都不懂，就逐漸的被邊緣化。我不服氣，就去學了分析化學碩士，又去日本早稻田大學學環境工學，環境工程，學了好多年回來了就徹底改行了。改行是個艱難的過程，尤其是我從一個已經算是小有成就的專業行業，也算是陽春白雪，到一個陌生領域是需要勇氣的，這是一個挺艱難的過程。

王維平的性格中有不甘寂寞的一面，他從來不是一個安于現狀的人，他視天下興亡為匹夫之責，他提出新的審計制度，上書胡錦濤，相信普通人的智慧也能影響高層決策。

我在99年世界管理大會提出中國應該實行環境會計和綠色核算制度，因為當時伴隨經濟增長對環境的負面影響很大。如果我是當縣長，一年之內能讓這個地區的GDP翻三倍。我會把樹全都砍了，再弄十五個小造紙廠！當時我就看出了這個問題，但我不能空談理論，必須把它落實到制度上，特別落實在考核各級官員的制度上：不惟GDP。而各地方都追求GDP，既然不惟GDP，就需要有新的制度來取代，所以十五年前我就提出來這個綠色GDP?，F在正在著手起草的是干部離任審計，我認為這個過程不應該只是審計你的功勞，你的業績，還得審計你對生態環境的作為，到底是破壞了還是修復了，環境污染是惡化了還是好轉了。這直接關系到人民的健康，所以一定要落實到制度上。

可是到現在看來，這個提法是越來越重要，越來越受到中央的重視，因為現在轉型發展了，需要有新的考核制度來取代他，那就是考核環境。人家說質量，要又快又好，我說這不行，要又好又快！我給胡錦濤寫信，胡錦濤同意，要又好又快，那什么叫好，你得說出來，好有六條：一是單位GDP能耗，我們創造一個GDP的能耗是日本的七倍，所以單位GDP能耗越低越好，然后單位GDP水耗越低越好，單位GDP原材料消耗越低越好，也就是你得資源消耗的越少創造的價值越高，然后是單位GDP污耗，就是你創造一個GDP你排出的污染物越少越好。還有就是人均GDP，以及單位國土面積承載的經濟總量，這六條，作為表彰一個國家、一個地區物質財富增長的重要指標，這就成為了用實行綠色GDP考核各級干部的制度基礎。所以我覺得我活的還挺開心的，你別看我是小人物，而且越來越老，還沒什么級別，但是我自認為我對這國家還是盡了力的。改革是最難的，能夠在改革問題上不斷提出新的觀點，新制度，因為中央領導不是神仙，他靠凝聚大家的智慧做決策。我提出了很多觀點比如循環經濟，綠色GDP，環境會計，后來又提環境審計，現在正在做的就是環境審計，審計不能說光花錢就能做審計，你得考慮環境，形成制度，落在會計賬上，有據可查。

被要求談及公務員的薪酬改革和生存狀態時，王維平毫不避諱隱性收入與公務員素質的下降。他仿佛什么都不怕，享受著價值的實現過程，也承受著它的代價。

我印象最深的薪酬改革就是王岐山在任的時候，06年改了一次，工資一下提了。3581工程，科級干部3000元，處級干部5000元，司局級干部8000元，部長級干部10000元。06年07年那時候就算比較好的了，那時候租房一個月300，租得起?，F在一個月7000，我都租不起，65歲的公務員都租不起，所以這也是政府的事。

原來考公務員多因為公務員灰色收入多，手里有權。將來呢，反腐敗越來越明確，灰色收入也就越來越少。國務院明確提出公務員要漲工資，因為不漲工資基本生活都費勁，我認為目前中央的政策是合理的，一方面嚴加約束，一方面考慮提高待遇。而且公務員還是有責任，有風險的。由于待遇越來越少，風險越來越大，責任越來越重，現在考公務員的人越來越少了，這證明人人都有這個心態，好就趨之若鶩，不好就敬而遠之?，F在很多人都不選擇公務員崗位，這就造成了公務員整體素質的下降。而公務員恰恰就是管理國家管理社會的人，你沒有本事，素質越來越低是不行的。

我們那時候的公務員起碼得把這工作干好了，得下去深入了解情況、多聽意見、反復思考、反復開會?，F在不一樣，很多領導干部一拍腦門就制定政策，所以才容易出現一些不切實際的政策。這都說明這領導干部的素質低，能力差。我們這改革還是需要從這吏治的角度改革，分清責任，誰出事就追究誰，提高待遇，起碼是生活無憂，否則很難抑制腐敗，飛蛾撲火。

中央透露出新一輪工資改革的信息，我是贊成的。第一，工資得漲，公務員待遇低。第二，不一定要按職務來安排工資，過去是3581，但我覺得也應該按照責任大小，貢獻大小，資歷長短，任務的重要程度來劃定工資，不應該只按級別。

80年代有過一次公務員下海大潮，那時候剛改革開放，好多人都成了大款，一些公務員就辭職了。比如說公司聘請他一年一百萬，人家這邊就辭了，人家在這兒三輩子也掙不出一百萬。但是都沒有這次這么嚴重。我身邊有這樣的例子，人家學法律的，本來在我們單位的法制處，后來人家考了律師證當律師去了。

這就說明公務員隊伍該如何穩定，這很重要，第一要有合理的待遇。待遇太低，又苛刻，灰色收入又沒了，所以優秀的能干的人都走了。其實這可以理解，因為人都有私心，但如果這樣這支隊伍就留下一些不干活的或者不能干的，這是不行的。

我做醫生時待遇比公務員好，現在醫生也比公務員掙的多?，F在也回不去了，我連藥方都不會開了。選擇做公務員也不單純是因為責任心，我覺得公務員的壓力比醫生小，比較安穩。醫生公務員辛苦，所以醫生待遇好也是可以理解的。公務員的優點就是相對穩定，福利待遇不敢說，現在福利待遇越來越少，基本工資又只夠活著的。對于基層公務員的工資，我覺的起碼要7000才合適，一次提不到分幾次?，F在都沒有福利分房了，租一室一廳在城鄉結合部還得三四千，以后要有了孩子需要撫養孩子。同時，也不能傷了公務員隊伍的心啊，現在在崗位上累死的人不少，過勞死，水災，壓力又大，這些人退休了以后又窮困潦倒，你不是傷了他們的心嗎？那誰還給國家做貢獻??？以后都跟自己孩子說千萬別當公務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