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濟觀察報 記者 宋馥李 周伊雪 退休后，土生土長的北京人王繼成，決定到南方生活。2014年春節剛過，他已經計劃好了“回北海”的行程。

王繼成夫婦早已下定決心，將退休后的老年生活，安放在那個直線距離2300公里之外的地方——廣西北海。在王繼成夫婦看來，那里有溫潤的氣候、清新的空氣、干凈的水，為了這些，故土不再難離。

候鳥

因為工作的關系，早在2004年，王繼成就曾到訪過北海。北海年平均氣溫22.9℃，冬無嚴寒，夏無酷暑，光照和雨量豐沛，給他留下了深刻印象。

2006年，王繼成退休了。老伴兒張世賢早在5年前就已退休。

老兩口開始籌劃退休后的生活，那幾年，“到南方過冬”的候鳥式生活，已經在北京流行了起來。王繼成夫婦也加入了這個隊伍。

張世賢曾經跟著旅行社，在海南文昌住過一個月。南方宜人的氣候，暖濕的空氣，立刻吸引了她。張世賢患有嚴重的咽炎，以往每到冬天，嗓子都會沙啞，但到了南方，嗓子很快會清爽起來。

那時，到海南島旅行過冬，一個月要2000多元。北京各大旅行社主推的都是海南各個城市，廣西的城市還沒有進入推介的范圍。因為有之前出差的經歷，王繼成想到了北海。

2008年，王繼成帶著老伴兒張世賢，過了第一個候鳥式的冬天。

在北海的度假村住了一段時間，兩個人都體會到了北海的好：水特別好，可以生喝而不拉肚子；空氣濕潤，不用吃藥，嗓子很快就好了。

不過，王繼成始終覺得很別扭，雖然各種度假村和老年公寓的條件很好，但如果打算長期到這里過冬的話，不如買套房。就這樣，沒怎么猶豫，在2009年初冬，兩人決定在北海買房。

打算買房時，王繼成也考慮過山東威海、海南三亞等城市，但這些地方同房價的住宅樓，離海邊近，離城市遠，生活不便利。而北海市中心離銀灘海岸線很近，周邊設施齊全。

2009年，王繼成跑了三趟北海，完成了看房、買房、裝修一系列事宜，在2010年即將到來時，他們就住進了北海的新家。此后的幾年，在固定的時間段，夫婦二人就成了候鳥，每年的10月份過去，第二年的4月份再回來，春節當然會回北京過。

經過這幾年兩地之間的生活比較，張世賢總結出來了，兩地的空氣、水和飲食的差距，對身體的影響很明顯。張世賢每年做兩次體檢，五六月份的時候在北京體檢，一般膽固醇會高一些，但回到北海之后12月份做體檢，膽固醇就恢復到正常值了。這兩年這么反復而有規律的變化，讓張世賢體會到，環境的影響，真的是很大。

這兩年，北海候鳥式的老年人越來越多，一些高檔酒店及老年公寓，在冬季的預訂非?；鸨?。王繼成說，這些酒店連同老年公寓，一般11月中旬就住滿了，到12月份根本就住不上了。

融入

北海市三面環海，坐落在北部灣東海岸的半島上，北海因而得名。這里一年四季空氣清新。

相比之下，北京的空氣成了最讓人頭疼的問題。2011年，北京的霧霾天超過100天；2012年霧霾達124天；2013年，預計將又超過往年。

王繼成夫婦留在北海的時間也越來越長。

當初決定到北海買房時，親戚朋友們并不理解，包括王繼成的兒女們也不支持。他們認為，老兩口年紀大了，跑到那么偏遠的地方，人生地不熟，出什么事兒鞭長莫及，難以照料。萬一生病了，北海的醫療條件可能也跟不上。

王繼成覺得這更多的是觀念問題。老人一般故土難離，想象著如果移民到一個地方，遇到的困難一定非常多。而北京人天然有一種優越感，覺得北京是中國最好的地方，只有外地人往北京擠，怎么還想著離開呢？

王繼成的一個“發小”，把他的買房行為理解為投資，剛開始極力勸他，等房價漲一點兒，就趕緊賣掉，別砸在手里。但從2012年，北京開始高頻率、長時間地爆發霧霾之后，老朋友們都沒話說了，現在思想徹底扭轉，逢人就夸他倆觀念超前。

住了五六年，張世賢越來越離不開北海了，她說，每次從北京到北海，過上一段時間，嗓子就舒服了，頸椎也不疼了，反倒是回到北京，就盤算著日子，盼望著回那邊去。北海的夏天同樣也宜人，早晚有海風的吹拂，很涼快，一天中只有中午到下午那段時間很熱。

這兩年，王繼成和張世賢也逐漸融入了當地的生活。張世賢每天在小區附近的公園里活動，結識了一批老姐妹，每天一起跳舞。逢年節的時候，張世賢還會和老姐妹們聚會，偶爾，她們會各家做一個菜，到公園里聚餐。

雖然當地的方言比較難懂，但大部分北海人都會講普通話，交流上沒什么困難。張世賢自認為是個接受新鮮事物比較快的人，有時當地的老姐妹們用客家話交流，她也留心聽著、學著，這么幾年下來，當地的客家話，只要語速不快，她基本能聽懂，有時還能搭上一兩句兒。

至于飲食，剛一開始確實有些不習慣，那里做菜清淡，油鹽太少。但時間長了，張世賢覺得，這么做自有一番道理?？恐＿?，吃海鮮很方便，幾乎都是純天然的食品，本身就不必用太重的調料。這兩年，他們除了吃海鮮，都是以當地的青菜為主。

并非所有人都對當地生活融合得好。王繼成北海的街坊鄰居們，有四川人、有東北人，形成了一個客居北海的圈子。有一些老人對新鮮事物排斥，可能去北海好幾年了，但生活交往的圈子，仍僅限于熟悉的老鄉和朋友。

如果不是因為有兒女、孫子要看望，有親戚朋友要走訪，北海就成為他們的常住地了。2014年1月，張世賢剛從北?；貋頉]幾天，咽炎就犯了，天天吃藥。兩人決定一過春節就立刻回北海。

熱土

實際上，對北海生活的積極融入，也是王繼成對老年生活的自我安排。

張世賢說，以往雖然和兒女們同住北京，但兒女們工作忙，沒太多的時間相聚，即便是過春節，在一起的時間，可能也只有一兩天。親戚朋友們，也大多數是關起門來各過各的，畢竟北京太大了。

但在北海，大家反而能找到“客居異鄉，相互照應”的感覺。王繼成愛好京劇，在北海，他也結識了一些愛好京劇的票友，平日里，大家一起唱唱京劇，其樂融融。有一年，王繼成夫婦在北海過春節，過節期間，同為“候鳥”的老人們會組織起來一塊兒包餃子，表演節目，非常熱鬧。

這兩年，究竟有多少北京人移民北海，還難以統計。但北海的城市營銷，已經在中國各大城市鋪開。中國中東部地區大范圍的霧霾，給北海帶來了環境紅利。

到北海過冬、度假、療養的人，一天比一天多了。王繼成夫婦作為先行者，常常接到親戚朋友們的電話，打聽咨詢北海那邊的情況，有的是要到那邊過冬的，有的是要到那邊買房的，他們常常充當聯絡人和信息員的角色。

2011年，張世賢的一個同學就在咨詢了她之后，在北海買了房，買房的初衷，是因為老伴兒患有嚴重的哮喘病需要療養。隔了一年，這個同學的弟弟做了心臟手術，到姐姐家休息，很快就決定在北海買房，現在全家都搬到了北海。

王繼成在北京白紙坊橋的老鄰居，受他們感染去考察了一次，之后，很快就買了房，也成了那里的常住人口。前不久，這個老鄰居，還接待了一個從北京來的“考察團”，都是以前的老朋友。

就這樣，通過這樣的口口相傳，去北海的北京人，形成了一個不小的群體。目前遷徙到北海的人，仍以老年人居多，年輕人則以投資為主，即使買了房，一般也不去住，或者是僅僅一年去度幾天的假。

去年下半年，南寧到欽州，欽州到北海的高鐵相繼開通，北海在很多人眼里，也早已不是偏僻的海疆了，轉而成為投資的熱土。王繼成開始有些擔憂，北海的名氣起來了，人慢慢多起來，車就會多起來，只怕這好空氣，多少會受些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