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你引用的方志就多達39種,此外還有許多文集、年譜,以及湘軍、淮軍、團練志,清實錄等。使用資料時,你有無語言障礙?
答:(讀了英文版《叫魂》封面上的一段乾隆朱批文字)哈哈,看不懂的時候,我也咨詢了我的中國朋友。
羅:《中國現代國家的起源》是第一次與中國讀者見面吧?這是1994年在法蘭西學院的系列演講嗎?
答:是的,我也不知道什么時候會出版。這本書包括四篇演講,一篇序言。我的法國朋友魏丕信(Pierre-Eti-enne Will)教授為此寫了一篇很長的序言,斯坦福大學出版社怎么也不愿意接受這篇序言。當然,我不想為別人的觀點負責,所以斯坦福大學出版社出版時只包括了我的演講。
郭:與《叫魂》研究乾隆治下的專制體制相比,這本書研究的是中國政治從內部演變的動力,似乎與當下中國問題更相關。
答:對于這本書,我想提醒的是,書名是“Origins”,而不是“The Ori-gin”。起源不是一個單一的東西。如果你來看這本書,第一部分是魏源,第二部分是馮桂芳,講了很多因素。第一章,“魏源思想中的參與和權力”;第二章,“試驗中的改良”;第三章,“毛澤東時期的農業和舊政權”;第四章,“基本議程的轉化”。這本書把中國現代政治制度面臨的問題加以概括?,F代中國的起源,需要從中國自己的思想傳統中尋找。
羅:1990年8月31日-9月3日,你在臺灣中央研究院近代史研究所舉辦的“近代中國與世界”國際學術會議上,作了題為“西方對近代中國政治參與及政治體制的影響”的學術演講。在演講中,你提出了問題:近代中國政治制度的演變為什么那么讓當代的中國人失望? 好些看來頗有希望的發展,為什么總是以壓制、腐化告終?你如今對這些問題有答案嗎?
答:其實,我很想知道在中國有多少人覺得失望。
羅:你的中文名有時也寫作“孔斐力”或“孔菲力”,送給北京圖書館的《中華帝國晚期的叛亂及其敵人》一書的扉頁上所留的贈書簽名為“孔復禮”三個漢字,而目前多用“孔飛力”,究竟哪一個才是你正式的中文名?
答:1979年,我第一次去中國大陸時,朋友們問我叫什么名字,我說我叫“孔復禮”。他們都笑了,笑得很尷尬,因為這個名字孔夫子的味道太重。然后我就說,怎么叫我是你們的事情,我不干預,無論你們叫我什么名字,我都很高興。所以我的朋友挑了一個詞“飛力”送我。后來我的另一個好友告訴我這個名字聽上去有些像自行車牌子,不過為時已晚。
羅:在《叫魂》第一頁中,有這么一句話:“歸根結蒂,我們最大的激情,就在于將意義賦予生命——盡管這種意義有時是可怕的(hideous)。”“將意義賦予生命”,這句話可以理解為您對《叫魂》以及歷史研究的期待嗎?
答:我是這么說過,不過我覺得這句話在中文版里的翻譯有個小錯誤。我的原文是“Our dominating passion, after all, is to give life meaning, even if sometimes a hideous one.”Hideous是“可怕的”意思,但被翻譯成“并不是顯而易見了”,這個單詞并不是“hide(躲藏,隱藏)”的形容詞。
(本文未經孔飛力審定,并特別感謝哈佛大學法學院博士郭瑞對本次采訪的協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