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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資中筠:這個世界如何,就在于年輕人往何處去

    劉曉諾2025-12-26 22:23

    劉曉諾

    95歲的資中筠看上去與十年前變化不大。

    她疊穿著藍色毛衫,白色的短發蜷曲蓬松,臉頰飽滿,手指勁瘦,每天仍會斷斷續續彈1小時鋼琴?!暗姨貏e懶得出門,只剩下坐而論道的力氣了?!闭f罷,她輕笑起來。

    人生的前半段,資中筠在時代中經歷大風大浪。

    1930年,資中筠出生在一個知識分子家庭,成長時期經歷了抗日戰爭、解放戰爭。1948年起她就讀于清華大學外文系,1949年后隨政治形勢的變化接受思想改造。后來她被分配在半官方機構從事民間外交,遍訪過幾十個國家,文革期間下放過干校,也參加過尼克松訪華的接待工作。

    資中筠曾說自己“人生自六十始”,改革開放以來,她漸漸完成“自我啟蒙和祛魅”。在1996年退休前,她在中國社會科學院美國研究所工作,曾擔任該所所長。退休后,她成為一名獨立學者。

    資中筠最敬仰的中國古人是司馬遷,晚年她也漸以“直言”聞名。1990年代之后,資中筠收到大量約稿和講座邀請,加上互聯網時代的到來,她逐漸進入廣闊的公眾視野,始終致力推動啟蒙,講求常識、良知和邏輯。

    2025年12月初,經濟觀察報拜訪了資中筠,主要由報社一位“00后”記者進行提問。我們帶去一些年輕人對時代的共同困惑,希望聽到這位年近百歲的老人的答案。訪談持續了兩個半小時,資中筠談笑如流。

    但她婉拒向年輕人薦書,也拒絕贈言,“我不做青年導師”。她理解年輕人的處境,深知時代變化快,世界已與她年輕時完全不同。

    盡管在不同時代,人們的經歷和選擇必然有所不同。她依然相信,存在跨越時空和疆域的共同價值標準,人們要各憑良心,未來就在于年輕人向何處去。

    對教育界感到失望

    經濟觀察報:我們今天的主題是關于最近的四分之一世紀。在這段時間里,你關注到的國內最大的變化是什么?

    資中筠:我年齡太大了,這20年不算什么。我感到中國是從上世紀七十年代末開始有一個天翻地覆的大變化,那以后30多年里中國整體上欣欣向榮。

    有幾個“界”的人,我都挺佩服。當時的某些知名媒體,特別是一些調查記者,法律界的一些刑辯律師,還有企業界也對中國經濟發展起了很大作用。之后就有公益界的人士。

    讓我失望的是教育界。我覺得教育越來越普及,教育質量、文化修養反而下降了,理念也越來越不是那么回事了,不是更開放而是更狹隘了。百年樹人,這對民族前途會有深遠影響。

    經濟觀察報:為什么你對現在的教育界失望?

    資中筠:我首先覺得最重要的應該是中小學教育。我自己不管是文化的底子還是做人的底子,都是中小學打下的,特別是初中很重要。

    現在有一個現象,學校應該是老師負責的,卻變成了家長的事,應該課堂上教的,不得不在課外培訓?,F在知識爆炸,學生學的東西要比過去多得多,但許多人為的負擔不是為了求知識,而是攀比、滿足學校的成績需求、家長的虛榮心,就是不管學生本人的需要和苦樂。

    經濟觀察報:你所憂慮的,我都經歷過。(笑)

    資中筠:你是00后,我想就是80后上學時也比你們00后現在的情況正常些。

    經濟觀察報:你上學時是什么樣?

    資中筠:太久遠了,與現在完全不一樣??傊?,上小學以后就一切交給老師,家長很少檢查作業,也沒有非要補課的情況。一直到中學,我們的作業都只有數學題,回來最多做一個鐘頭。晚飯以后我們絕對不做功課,夏天出去跟同學騎車兜風乘涼,或者是看閑書。我九點以后就得睡覺,沒有開夜車之類的事。

    經濟觀察報:那你覺得對大學生來說最重要的是什么?

    資中筠:我覺得學習最重要的事是興趣,大學最重要的就是能啟發學生思考和求知欲、好奇心和自學能力。我上大學時老師大多沒有講義或教科書。有的上來就講,我們拼命記筆記。有的老師會剖析一篇典型的作品或一個作家,講自己的獨到見解??偟男Ч堑跗鸫蠹业奈缚?,使我們自己急于到圖書館去借老師提到的作品來看。

    當然每個人的情況不一樣,我的興趣就太多,而且不斷變化。我中學碰到兩個非常好的數學老師,讓我對數學很感興趣,我就考上了燕京大學數學系,然后發現自己也不是數學天才,就又轉到外文系,二年級轉清華就只能上文科了。

    1949年開始思想改造,先是老師,后是學生。大學的后半段我就在否定我以前學的內容和思想,之后的工作也都是分配的。人家老問我,你為什么研究美國,我說是分配的。但是研究下去也會研究出興趣來。

    40多年做對了兩件事

    經濟觀察報:你曾說自己“人生自六十始”。退休之后,你進入了“自我啟蒙”與“祛魅”的人生第三階段,有了豐厚的學術成果,在這一階段,最讓你有成就感的是什么?

    資中筠:我從來就沒有過太多的成就感。我剛才說過,我退休前的生活工作其實是被動的居多。工作都是分配的,研究美國也是分配的。

    但是我覺得我在可以自主時做對了兩件事情。

    第一件,是上世紀70年代末80年代初,在開始有一點點有限的自由時,我請求調離對外友協,離開送往迎來、按口徑說話的工作,去做學術研究。

    第二件,是我主動辭去社科院美國研究所所長的職務,到1992年得到批準,獲得了更多的自由,發表了不少真正自己想說的話。

    有人認為我勇敢。其實我覺得自己很懦弱、總想逃避,我原意是傾向于出世的,并不想當一個公眾人物。毋寧說我是缺乏涵養,有話憋不住,特別是看到流行的、我很不贊同的看法、說法,甚至完全不符事實的,就忍不住要辯駁,一吐為快。

    這樣也許招來一些無妄之災,卻也引來不少志同道合的朋友,各界的忘年交給了我許多交流的機會,增加知識,啟發思想,有時否定原來的定見,覺今是而昨非?;畹嚼?,學到老,也是一種難得的樂趣。

    經濟觀察報:你現在研究什么學術問題,還關注什么問題?

    資中筠:現在我沒有專門研究什么問題,只是慣性作用,自然還是關注國際問題。

    我現在年齡這么大了,精力也有限。除了家里人的事之外,我天天一睜眼睛,如果看看消息,最想看的就是烏克蘭的戰爭怎么樣了,因為我認為它的結果關系到時代的大局。

    我懂事以后就經歷抗日戰爭,成年以后大半生都是在冷戰之中,專業又是國際關系。沒想到有生之年還會經歷這樣規模的熱戰,每天鋪天蓋地都是有關的信息,自然忍不住會關注。不過,信息真偽需要自己做出判斷。

    此外,美國也發生了許多前所未料的變化,我寫了一些想法,只發給私人朋友探討。

    對于國事,我恪守“不在其位不謀其政”,從不發表有關當前政策或向上建言的文字??墒蔷W上常傳出冒我名的這類東西,有的還加上頭像,不熟悉的人常誤以為真。不知造謠侵權者動機何在。我也想借這個機會再度辟謠。

    經濟觀察報:你怎么看美國的變化?

    資中筠:我覺得真正能夠左右美國的前景,也同時能夠影響到世界的,就是當前這一批科技巨頭兼財富巨頭,白宮或者國會是整個變化的果而不是因。

    新科技是造福還是嫁禍人類,現在主導空前加速度的科技發展的巨頭是倡導極端利己的叢林法則,還是繼承啟蒙運動以來更加人道的價值觀?這與人類的禍福息息相關。從某些大佬們迄今為止的言論來看,有理由讓人擔憂,更不用說對正在進行的侵略戰爭的態度了。

    如果連現代工業社會賴以存續的規則、契約精神和人道主義都被拋棄,公然倡導唯利是圖、弱肉強食成為社會主流,是人類的悲哀。

    人不只是螺絲釘

    經濟觀察報:我們這一代,有很多人受過很好的教育,畢業之后進入互聯網大廠工作,結果發現自己就只是一顆螺絲釘,早上10點到公司,晚上12點才回家,周末也要加班。二三十歲本來應該是最美好的時間,結果都浪費在賺錢上,錢還沒有賺到很多。人們普遍非常疲憊,而且很沒有意義感。你有過這種時候嗎?

    資中筠:客觀來說,要一架機器轉動,螺絲釘是必要的。我聽到過一位長者曾稱贊他的女兒“胸無大志,國家棟梁”,因為她在出版社做校對,能保證一個字不錯,這種敬業精神是十分可貴的。但是人不是機器,有腦子,有良知,不能完全盲從。至于思想、科研、教育范疇的職業,需要的就不僅是螺絲釘精神了。

    就我自己而言,大概從20歲到40多歲這段時間,我就是沒有自我的、很真誠的一只螺絲釘,而且兢兢業業“改造思想”,否定以前的自己。那時候也無所謂勞動法,常常是快下班的時候領導讓你起草個東西,明天早上八點鐘交過來,通宵和加班是常有的事。后來我因過勞和營養不良,健康受了損失,大病一場。

    無論如何,你們現在比我青壯年時期還是自由得多。當然首先需要謀生,先做好本職工作,如果沒興趣,就用業余時間做你喜歡的事。上個世紀六七十年代,我碰到過一個美國年輕人,他特別喜歡哲學,但必須先謀生,就去找了一份最不費腦子的體力活——碼頭運輸工。他省下腦力來,業余研究哲學。當然這是特例,還得有一定條件:不加班,周圍沒人說三道四。

    我剛才說到對現在教育狀況的不滿,其中包括全社會對職業的一種勢利、等級觀念嚴重的風氣,這是當前中國特別突出的。似乎人生只有一個目標:上名牌大學——到大公司——升職——加薪——買房——獲得一定的社會地位……

    如果你對自己現狀不滿,能否趁著年輕,試著跳出這條軌道?而且也不一定在大城市發展,中國很大,東方不亮西方亮,小城市生活成本要低得多。自己按照興趣自由創業,或者暫時清苦一些,但是做自己喜歡、認為有意義的事?

    經濟觀察報:家人在婚戀方面也會給我們很大的壓力。比如有人不結婚,父母就得了抑郁癥,在家里抬不起頭來。

    資中筠:怎么現在某些社會觀念和風氣忽然倒退到不如一百年前了。比如說結婚要房子、要“彩禮”,連我父母都沒有經歷過,他們都是1900年生人。

    我外婆是一個小腳老太太,卻非常開明,幾個女兒都送出去上新學堂。我母親是浙江湖州人,她居然在十三四歲時就到蘇州上寄宿制的桑蠶學校,那里都是十幾歲的女孩子。這間學校大概相當于中專,宗旨是培養科學種桑、科學養蠶的人才,改良中國的絲業,與日本爭奪市場。

    我父親是湖南人。家里要給他包辦婚姻,他就離家出走,從家鄉沿著長江一路走到上海,碰巧考上了公費留學去了日本,沒要家里一分錢,讀到京都帝國大學畢業回國。

    我父母20歲就認識,到30歲才結婚,父親在外留學,他們通信十年。我父親回國時,剛開始還沒有穩定的職業,沒有房子,更不用說彩禮。他們覺得談得來就是了。我相信,在她那個時代,周圍的保守風氣不亞于現在的社會,但是她和一批與她相同的接受了新思想的年輕人不理會這些,也走得通。

    不過那時整個社會的設施還是不夠發達,女子職業和婚姻往往不能兩全。我母親結婚前在黃炎培辦的女子職業學校教書,當蠶??浦魅?。生我之后,她生了一場病,就做全職主婦了。

    當然,我承認,中國的發展是非常不平衡的。長江三角洲一帶和我成長的天津的租界,都是得風氣之先,最開放、最發達的地區。北方、內地就不一樣,城市和農村更不一樣。但是那個時代像我父母那樣也不是很個別的現象。還有比他們更激進的。姑且不論政治,就社會風氣而言,從晚清到五四新文化運動那批海歸在各個領域推動社會進步,都有婚姻自由、男女平等的觀念。如果一百多年來隨著教育普及,能以先進帶落后,至少不至于連大城市里受過高等教育的人,在進入AI時代時,觀念卻倒退到農業社會去了。

    何謂“此心所安”

    經濟觀察報:每個時代的人的經歷和選擇都是很不一樣的。

    資中筠:的確是不一樣,但時代精神應該是前進而不是倒退。所以我一個時期以來的寫作和言論都是在糾正把中國近代史等同于“帝國主義侵華史”,這是對為中國現代化做出積極貢獻的前人的不公平。其實中國的現代化起步相當早,如我剛才所說,一百多年前中國的一批知識分子已經開放到那個程度。

    我感到我的父輩、老師輩都有一種理想,對于物質生活并不怎么看重或者是攀比。比如企業家,過去對著名企業家不像現在這樣按財富排行,而是看他發明了什么東西,創辦了什么企業,比如有好多“大王”:味精大王、洋灰(水泥)大王、火柴大王……等等。他們把日用品都從進口變成了國產,不是靠抵制洋貨而是靠市場競爭,去掉“洋”字,是了不起的成就。更不用說教育、新聞、文化方面了。

    由于在睜眼看世界后,深感中國之落后,所以他們那一代的理想都是救國,希望中國強大。這跟古代以來的思想有關,士大夫對國家是有責任感的。

    經濟觀察報:現在的年輕人也應該具有那樣的責任感。

    資中筠:首先我覺得應該敬業。其實每一個人只要把他自己的工作做到最好,這個國家就有希望。這句話不是我首創,但我十分認同。并不是人人都要有改天換地的雄心壯志。

    學者喜歡宏大敘事,或者一說“我們”,就把自己代入國家決策層。顧炎武說,“國家興亡,肉食者謀之”。他說的國家指朝廷,那是在朝為官的事兒,普通人管不著。但是“天下興亡,匹夫有責”,那是指一種精神、價值觀和社會風氣,那是大家的事,特別是讀書人有更大的責任??傊徽搰\如何,讀書人最好不要功利性太強,把聰明才智都用來想著怎樣向上爬。

    經濟觀察報:我們現在物質條件比以前好很多。但我們所能接受的教育,工作中的“卷”,以及中國和世界的復雜關系,也都是我們沒辦法選擇的。你認為,年輕人可以怎樣去面對這樣的時代環境,怎樣讓自己成為真正的覺悟的人呢?

    資中筠:這種青年導師的話,我是說不出來的。我意識到這個時代變化很快。特別是我退休以后,許多新事物不論好壞,我都跟不上了。我更不需要應付職場中的各種矛盾,不能對正在做事的年輕人要求太高。多數人在這樣的一個環境里是必須有所妥協的,很難完全做到“獨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

    我想普通人應該能夠做到的是什么呢?

    第一,守住某一個底線,底線不要太低。至少不要做害人的事。如果寫文章必須寫幾句挺肉麻的話,心里頭至少要有個審美的底線,不至于樂此不疲。

    第二,可以放棄的東西就放棄一點,不一定非去主動迎合,不要助紂為虐。比如,假設你在一個食品廠工作,明知道產品里頭擱了很多對健康特別有害的東西,你如何選擇就是考驗。人的一生總會面臨許多曲折和選擇,“既要、又要”是比較難的。

    經濟觀察報:許倬云先生在新冠疫情期間,曾經說要“向內求”。兩年前,你在經濟觀察報的活動上也講過“但求此心所安”。但在這樣一個時代,我們都有困惑、也有浮躁,那到底要怎么做呢?

    資中筠:一句話說,就是“憑良心”。至少要有一個善惡是非的標準。但是這跟人的知識積累也有關系。經常接受謊言就會失去判斷是非的能力,蠢和壞,其實是常常連在一起的。

    我也不贊成把中國的傳統文化全都否定掉,至少在春秋時候,“君子”就有一個標準,有好多事是“君子不為也”,到現在也還是這樣。比如人而有信,全世界都得有誠信,不能坑蒙拐騙。放在現在就是契約精神。我相信,全世界不管是哪個國家、哪個民族,什么樣的人是好人,什么樣的人是壞人,其標準的共同點遠遠大于差異。普世價值是存在的,“中國特色”不能作為掩蓋消極面的借口。

    經濟觀察報:如果非要用梁漱溟先生那句話問你呢,“這個世界會好嗎”?

    資中筠:我的回答是,就看你們了。這個世界如何,就在于年富力強的年輕人往何處去。群眾的力量還是很大的。

    大健康新聞部記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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