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濟觀察報 記者 高歌 高科技的代表之一“數據中心”正在高耗能的道路上越走越遠。

9月5日，一位不愿具名的資深業內人士在接受經濟觀察報采訪時表示：“數據中心耗電量巨大，去年中國數據中心約占中國全社會用電量的2%。”

根據國家能源局今年1月發布的2018年全社會用電量數據，去年全社會用電量為68449億千瓦時，由此可窺見數據中心的耗電規模之巨。

遠景集團旗下遠景智能綠電平臺負責人鄭穎對記者表示：“數據中心目前占社會總用電量在未來2至3年內達到10%都是有可能的。”據他了解，目前數據中心用電量幾乎與水泥行業相當。

對于高能耗、能量密度高、能源費用占其整體運營費用“大頭”的企業而言，消費可再生能源在經濟性上具有一定的緊迫性。但不容回避的現狀是，盡管數據中心用電量巨大，但其中可再生能源占比非常少。

萬國數據能源總監李建告訴經濟觀察報：“并不是說企業不愿意，事實上意愿非常強烈，但目前最大的挑戰仍然來自政策。”他所在的企業成立于2001年，是目前是中國最大的第三方數據運營運營商，主要業務范圍主要是集中在北上廣深成都等較為核心的經濟區域。

鄭穎也對記者表示：“政策開放度的確不夠，渠道也不甚通暢，這是事實。但是能夠看到的是情況正在好轉。以分布式交易試點為例，從去年申報，到今年獲批，再到目前正在制定交易細則，預計年底能夠啟動。這就是很大的進步，某種程度上可以說是‘隔墻售電’開始試點，這對于新能源的消納會起到非常大的促進作用。”

經濟性凸顯

多位接受記者采訪的業內人士認為，隨著新能源平價趨勢的愈發明顯，企業使用綠電背后的原因已經不再單純停留在市場策略或是公關的范疇，其背后的經濟性成為促使企業自發消費綠電的主要原因之一。

9月3日，能源科技公司遠景集團即宣布，從2019年9月1日起，正式加入全球RE100倡議，承諾在2025年之前，實現遠景集團中國及全球工廠、研發中心全部使用綠色電力。這也使其成為首個承諾實現100%綠色電力消費的中國大陸企業。

鄭穎表示：“需要看到的是，RE100中的很多企業的確領先一步，即便是早年間新能源的經濟性還未凸顯的情況下，這些公司在此方面也有所布局。但從近兩年的情況來看，承諾消費綠電已具備較強的經濟性。”

在他看來，能源領域正在經歷一個轉折點，以風電、光伏為代表的新能源的成本已經開始呈現出持平甚至低于火電的趨勢。隨著無補貼項目的推進，這個時候能夠存活下來的新能源資產，競爭力有所顯現。因此過去形成的“綠色能源比較貴，消費綠電就是為其高成本買單”的觀念也在開始有所松動。

因此，自愿消費綠電企業有限的狀況也將發生改變，在江浙、內蒙等新能源資源較好的地區，多用新能源意味著成本更低，這些轉變都是正在發生的。

以遠景在江蘇無錫的可直接為工廠供電的分布式風電項目為例，據鄭穎介紹，目前江陰地區已經能做到風機的度電成本3毛至3毛5分錢左右。據悉，當地從電網購電的平均度電成本在6毛至7毛錢。部分用電企業若白天用電量偏高，則平均用電成本能夠達到8毛錢。相形之下，在江陰地區風機本身的成本已經低于江蘇省火電上網標高電價，后者為3毛9分1。

光伏發電情況亦是如此，江浙一帶光伏度電成本約為5毛錢，看似較高，但是光伏的發電時間是在白天，是用電的峰段，按照江蘇現階段的峰段電價一般而言在1元左右，平段也超過6毛5。所以光伏的發電成本也是低于這兩個時間段的電網成本。

鄭穎表示：“在上述情況下，使用可再生能源和降本增效是不沖突的，甚至是使用綠能越多，用能成本下降越多?？梢钥吹降氖?，包括‘三桶油’、三大運營商已經將節能降耗列為行動綱領，已經有越來越多的企業開始關注這一領域，相信發展會非?？?。而在遠景提供綜合能源管理服務的客戶中，本土客戶的數量并不比海外客戶少。”

按照業務板塊來看，遠景的風機和能源物聯網并不算是“用電大戶”：“國內的相關業務一年的耗電量在1千萬度電以內。但是在收購了動力電池業務之后，這塊業務的耗電量非常大，正在運營的位于日本、美國、英國三個工廠年總用電量超過三億度。而正在建設的無錫的年產量20吉瓦時的電池廠，在接近滿產的情況下一年的用電量預計會達到8～10億度。屆時整個集團的年總用電量將超過10億。”

緊迫性猶存

除去考慮經濟因素，對于數據中心而言，向可再生能源轉型的另一個壓力在來自于能耗指標的考核。

以國際上通行的衡量數據中心電源使用效率的衡量指標PUE（PowerUsageEffectiveness，電源使用效率）為例，是數據中心消耗的所有能源與IT負載使用的能源之比，基準是2，越接近1表明能效水平越好。

相關人士告訴記者：“工信部早年間就在推動綠色數據中心的認證等相關的工作，特別是北上廣等一線城市這樣的數據中心的兵家必爭之地，關于數據中心的關鍵能耗指標PUE的要求愈發嚴格。對于新建數據中心，北京、深圳要求PUE在1.4以下，上海已經要求到1.3以下。”

另據李建介紹，2018年全球的數據中心的PUE的平均值是1.58，國內的平均值為是1.5，足以見得降能耗需求的緊迫性。

但僅限于此還不夠，PUE只能在一定程度上反映數據中心的電能使用情況，無法反映數據中心使用化石能源引起的大氣污染和碳排放問題。

經濟觀察報記者通過采訪了解到，電力成本大約占數據中心的60%～70%，鑒于采購量很大，企業即便不是出于節能的角度考慮，也必然更傾向于成本更低的能源類型。“對于數據中心而言，即便不考慮環境因素，僅從經濟性出發，也是有意愿選擇既便宜又低碳的可再生能源。達到上述目標的基礎是可再生能源價格的不斷下降，預計到2021年，新增的無補貼項目的成本將與火電持平，且并不會止步于此。”

以張家口為例，在當地建立數據中心，已經能夠拿到低于市電的電價。以萬國數據為例，其在張家口地區的數據中心使用綠色能源電費降幅可超20%，而在其他地區，由于各地電價差異較大，降幅平均在10%左右。

對于企業而言，從目前的情況看，起碼在短期內消費綠電不應成為一項較大的負擔。因此，多位接受采訪的人士認為，企業采購綠電的途徑應“具體情況具體分析”。

鄭穎告訴記者：“在遠景客戶的構成中，排在首位的是傳統的高污染、高能耗的企業，包括化工、水泥、鋼鐵等，另外還有一些制造業企業，切實存在降本的訴求。對于這類企業而言，首選的方式是自建風機或者鋪設光伏，以此增加可再生能源的使用比例。同時也在積極去看國家準備開放的分布式交易試點，不管是現貨交易還是中長期交易，都是這些公司持續關注方面，一些企業已經在試點區域中先行先試了。此外就是數據中心以及部分商業綜合體，電費就是其主要的運維費用支出，所以哪怕是單從降本的角度考慮，也具有一定的緊迫性。”

上述不愿具名的業內人士對記者表示：“目前具備可行性途徑主要有以下幾點，比如張北地區，資源稟賦好，交易機制相對完善；其次，對于本地交易機制欠缺但又希望提高可再生能源使用率，并節約一定能源成本的項目，安裝屋頂光伏也是備選項，比如騰訊在青浦的數據中心以及百度在陽泉的數據中心都是這樣做的，能夠提高可再生能源的比例。”

他同時也提出，從長期看市場化交易和綠證是多樣化的選擇。“可再生能源消納保障機制，會在明年開始落實。此外還有綠色數據中心指導意見，雖然還未落實，但已經是成文的政策支持了。今年市場化交易已經開始有地區性的試點，加之預計2021年風電光伏的平價上網，預計‘十四五’中后期多樣化的采購能夠基本實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