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濟觀察報 記者 胡蓉萍 債券市場打黑整頓風暴還在繼續。“自6月1日起，各機構將停止在二級市場以交易行為 進行的分銷作業，協會將配合央行金融市場司進行抽查，并要求所有債券發行價格應無限接近二級市場成交價，弱化定價估值的作用，適當時候不再公布定價估值。”這是在5月20日由中國銀行間市場交易商協會（以下簡稱交易商協會）舉行的發行規范工作會議上透露出來的信息。

事實上，這是在外匯交易中心、中央國債登記結算公司、上海清算所等機構展開了一系列治理工作，包括整頓丙類戶和全面叫停關聯交易之后，監管層為規范債市再次祭出的一記重拳。

多位市場人士認為，這一短融、中票等債務融資工具的市場化發行改革，縮小了一二級市場價差，有利于打擊“一級半”市場套利。

據接近央行的人士透露，央行及交易商協會自4月中旬以來，一直在加班工作，在審視過去、總結歷史的基礎上，全面梳理了銀行間市場的各個方面，已制定了一整套規范市場發展的行動方案。

5月23日，作為一系列市場規范行動的一個部分，交易商協會組織了各市場成員業務主管培訓會議，主題為警示教育，為如何加強內控建設，如何提高從業人員遵紀守法意識。

整頓的共識

上個月，從萬家基金鄒昱案發，到中信證券楊輝，到齊魯銀行徐大祝，再到易方達基金馬喜德、西南證券薛晨，一場前所未有的“打黑”風暴席卷了中國債券市場，一度引起債市大調整，令債券從業人員忐忑不安，更令銀行間債券市場遭遇了其16年以來最嚴重的一次形象危機。作為銀行間債券市場等市場參與者共同的自律組織，交易商協會也處在風口浪尖中。“16年以改革創新發展為主題的銀行間市場，出了一些個別案例，也是正常的，正好讓我們停下來重新回顧發展歷程，認真總結、反思16年的經驗教訓，重新審視發展路徑。如果能以此事件為契機，把市場管理、運行，商業機構風控機制等做完善了、做扎實了，那這些事件就是市場發展的一個新起點，也是保證可持續發展的措施。”交易商協會秘書長時文朝在發行規范工作會議上如是說。

與會人士透露，時文朝強調“不能讓犯罪分子睡踏實了”，但是他也提醒，中國債券市場需要抓住歷史機遇，在切實規范的基礎上，加強市場化改革，不可因少數人出現的這些案件而影響了正常商業行為，不能“因噎廢食”。

記者在對多家機構和多位市場人士采訪中獲悉，市場管理高層人員對債市掃黑已經達成共識，認為這次事件，無論是對市場還是管理者、監管者，還是自律組織、商業機構都是好事，有利于達成共識、統一行動、切實規范債市。

本報了解到，其實，央行此前并不是沒有發現債市上存在的問題，審計署在調查過程中也在和央行進行相關情況的通報，只是在要不要進行從上到下的整肅問題上，沒有達成一個統一認識和思想共識。

據接近時文朝的人士對經濟觀察報透露，他最近有些郁悶，他的郁悶在于銀行間市場發展至今，沒有出現任何系統性風險，這被認為順理成章。而突然冒出來的這些案子，被認為又是不應該的，有些人士把這些案子看成了銀行間市場發展的主流，不但否定了16年債市大發展的實績，甚至扯到了市場發展模式這些涉及市場發展規律的事情上來了。

上述人士透露，其實時文朝一直認為，16年以改革創新為主體的銀行間市場的發展，出了一些個別案例，也是正常的，誰也不能保證市場發展中沒有曲折，沒有挫折，正好借這個契機，對銀行間市場發展中存在的問題進行徹底地思考和規制，打牢基礎，以配合社會經濟的進一步轉型發展。從這個意義上講，這件事可以說是銀行間市場發展的又一個里程碑，它給了所有市場參與者太多的啟示。

一些市場研究者已從事件最初的震驚中回過神來，開始思考下一步的問題。一位債市研究人員告訴本報，如果看這段時間的焦點，覺得大家還是過分重視那些看上去很有震撼力的、令人興奮的點，而有點忽視了如何更加建設性地去思考和經濟、社會轉型相適應規范發展債券市場的方面。

有業內人士表示，一方面，要合法合規，要反對利益輸送；另一方面，還是要堅持改革開放，即便經濟發展速度低一點，也得發展，沒有別的路。改革以來，各領域里打擊利益輸送多少年了，還是層出不窮，應從制度建設上去努力，讓人受到制度的約束而自律。債券市場也是如此。

在5月23日警示教育培訓班上授課的一位管理者認為，目前管理層已就債市規范發展達成共識。其中之一是，這次治理的目的是讓市場規范好、發展好。中國很多事情是事件推動的，事情如果不夠出人意料不足夠震撼，往往還推動不了。目前的體制決定了干一件大事首先要做的就是統一思想，統一思想往往由一兩個事件促成。

據參加培訓的人士透露，時文朝在開班講話時談到，這次債券市場的風波，對監管者、對市場主體，對方方面面，都有很大的警醒作用。遮掩、辯解對問題的解決毫無作用，不利于對不合規、不合法的行為的糾正，因此我們必須正視問題，以案件暴露為契機，全面梳理出市場管理、運作中的各種不完善不規范，特別是要把創新過程中規則與規則之間連接的空白處都補上，把市場運作機制、內控制度都完善好執行好，不但把這次的漏洞堵上，還要防范更多新問題的出現；制定新制度，有利于市場的規范發展。交易商協會最近在做的很多工作就是圍繞這個核心。

創新發展與規范并重

接近央行的人士表示，債券發行定價中一二級市場存在差價，有其合理性，但異常價差會給尋租留下空間，已經成為監管層的共識。

上述接近央行的人士透露，其實從今年初開始，交易商協會就正式取消了針對承銷機構的點差保護，淡化了定價估值的角色，最大限度地減少對市場定價的干預。此外，交易商協會還計劃擴充估值機構，尤其是增加非承銷金融機構的數量。其將于6月份出臺的《簿記建檔自律規則》，目的是推動簿記建檔的透明化和陽光化。同時，交易商協會還要求，從2013年6月1日起，停止以交易行為進行的分銷，協會也將配合央行金融市場司進行抽查。

本報獲悉，交易商協會此次的發行規范，就是根據央行要求，所有債券發行價格“無限接近”二級市場成交價，弱化定價估值的作用，適當時候不再公布定價估值。此外，交易商協會還將強化信息披露規則指引的執行力度，對于一級市場發行過程中的違約行為，在查實后將向市場公開，并把銀行間市場的違約和不誠信情況傳送央行征信中心。

據接近交易商協會的人士透露，有的案子已經不是央行職責范圍內的了，是司法機構要處理的事。但該人士表示，司法部門破案也不是為抓人而抓人，也是為了促使加強一整套機制、規范各種行為而抓人。

據一位債市資深人士透露，現在曝光的案件都是過去發生的事情，多數集中發生在2010年以前，新的案子相信在央行的進一步規范下，不會再發生了。交易商協會會給交易、承銷、發行人員一人一本小冊子，告訴他們什么樣的行為可能面臨什么樣的處罰和代價。很多“出事”的交易員一個很重要的特點是他們遵紀守法的意識太差，沒有意識到某個行為是違法的，更不清楚后來可能為之付出多少代價。

在一位央行官員看來，丙類戶問題的實質是用別人的錢，投資收益到自己腰包了，問題的性質屬于職務侵占。本報記者研究了已披露的案子發現，最終利益輸送的終端都來自丙類戶。資料顯示，8000多家丙類戶的托管量不過200億規模，還比不上一個大機構投資者。

在這次債市掃黑的過程中，關于多頭監管亦引起很多討論，國外對債市的監管通常以證監會為主，因此，交易商協會的未來以及未來五年的發展思路是否變化引起頗多關注。

時文朝在此前的演講中說，未來的創新大的方向有兩個，一是資產證券化，二是與基礎產品風險管理相對應的衍生產品。創新不能“為創新而創新”。一個機構總會有少年期、青年期、中年期到衰退期，協會是否已經過了高速成長期，進入了一個相對穩定的發展期？今后協會可能確實沒那么多“創新”了。要有市場需求的時候，協會才根據市場需求去“創新”。未來協會將定位在創新發展與規范并重，眼前則定位在以規范為主。

不過，在演講中，他說這需要等待高層確定大的改革方向，因為只有方向定了，市場主體產生新的需求了，適應社會經濟現實的需要，交易商協會也會提供與現實需求相應的創新供給。如城鎮化，如果有明確的規劃出來，交易商協會就會研究創新的結構、產品來適應新的市場需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