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意思是說,同樣因為好奇,一個學科學的人,他怎么看這個事情。這里面當然會碰到一個大的問題,就是我們學科林立,而且壁壘越來越分明。有一些是裝腔作勢,但是絕大部分是因為他面對目標長期累計的結果。你剛剛所說的,一個人又是化學家,又是數學家,又藝術家的環境離我們越來越遠了。所以你會犯很多很可笑的錯誤,但是怎么辦呢?我也不知道。也許你可以安心躲在文學當中,因為沒有一個絕對命令告訴你說應該怎么樣才對。從人類社會發展到現在,人是不是要懂得非常多。大數學家說,數學原理不會再進步了,要突破數學需要什么?一個是天才,一個是長壽。他說我又是天才,又很長壽,都沒有突破。所以數學都很難突破了。當各個學科都說專業語言的時候,只有文學還再想辦法去穿透。我現在依然在努力,我依然相信文學可以去突破。對這一點來講,我始終覺得文學是我的世界,我只好相信他們所講的,文學是唯一肯做這個事情的東西。我無法給你一個很鼓舞的回答,我只能把我的困惑說出來。
小寶:我也會看很多理工科的書。剛才你說,做百科全書式的人是不可能的,但是你不用劃地為牢,有一些東西你需要去了解的時候就不妨去了解。我覺得你可以等,等到你生活給你一個提示的時候,你看這些東西反而有這樣的動力。我自己有這個體會,有的時候我也會喜歡看看賭博的東西,但是賭博的東西會經常輸掉的。后來我就通過這個事情,我突然發現,數學里面有一門學問就是從賭博里面來的,就是概率論。那個時候我就花了很大的功夫去看了一遍概率的知識??戳艘淮沃?,我覺得對我的啟發非常大,而且對我的人生觀都改變很大。后來我寫站在命運這一邊,怎么講,就是站在大概率事件這一邊。任何事情其實都是概率,所以所謂的歷史必然論,命令論,概率論可能是最重要的一種數學描述。你在里的生命里面也可以等,等到某一個時候對你的知識非常重要了,那個時候你就會有沖動去學習這個東西。在這個時候你不要劃地為牢,說我是文科生,那個和化學有關,那個和生物有關,我就不去做。其實那個要去做粗淺的了解是非常容易的?,F在網絡這么發達,你一個月可能就會對一門學科有最基本的了解。
陳子善:我建議你像寶爺學習,據我所知,寶業學了概率論之后,到澳門去賭博,每一次都大勝。
止庵:寶爺是年輕的時候上街打架,壯年的時候,去澳門賭博。
Q:作為一個非常喜歡看書的人,他怎么能把自己的生活去擠出一寫時間來去正常的生活。我知道唐諾先生是不太有時間去做一些社會性的生活的事情的。上一次您來的時候,我也問過,有沒有聯系方式。您說您已經不會去接觸網絡、電腦這些現代性的科技化的東西。我覺得您是一個經審核書籍精神世界古典堡壘的堡主,您是一個非常保守的人。我覺得您的這種生活方式是非常奢侈的生活方式,無論是時間上、空間上都是很奢侈的。您寫的那些導讀,完全和其他的作者是不一樣的,我覺得是非常主觀性的。在導讀方面,即使是當下的,或者是獨立的位置去做這個導讀。但是到了五年、十年之后,我有你臺版導讀的所有書,我留給我的兒子去看的話,他是不是又要通過另外一種方式去導讀。因為您是在比現在當下更古老一些的方式去寫的導讀。等到我的下一代來看這些導讀的時候,可能未必就是導讀了。
唐諾:我我只是很單純的,沒有手機,沒有我自己的電腦,我會用我女兒的電腦,因為我習慣用手書寫,因為我不太敢改一些習慣,因為我沒有時間去重新適應,我擔心我的東西會流失掉。這個時代有一些事情你不去做,你就像一個倒行逆施的人。這是多年來,第一次有人說我保守,我是個不太保守的人,我是剛剛從工作崗位退休下來,我之前還是有正當的職業的。并不是一直過這樣的生活,這樣的生活完全是取舍的問題,并沒有說標示某種價值。這完全是一個計算的結果,這是我獲得最大利益的做法。因為每個人對未來的預期不同,可能大家有更多的危機感,他就需要儲備更多未來的糧食。我會覺得說,比如說你為了防備1%的風險,你要花那么大的力量。所以我說不要這樣。我常常和我朋友說,沒有關系,我窮一點,反正你很富有,將來我需要的時候,我會跟你借錢的,他也答應了。所以我進入到這樣的書寫方式。我想這是一個人找尋他生活最適的方式而已?,F在臺灣的年輕人,有一個他們要積極完成的口號就是我們的時代。
我們的時代就是不包括你們這些人的意思。他們對當下有一個詮釋,當下你可能必須要在網絡上掛著,你要打電玩,你要有iphone,要有ipad,才承認你是當下的,是這樣的嗎?確實我們不了解當下,如果說你不了解未來。因為有一個有意義的事情發展的時間,常常超過我們的壽命。你想到未來,很不容易知道現在是什么意思,因為他并沒有完成。所以我們理解的只是過去做的什么,發生過什么,當下不是薄薄的一層時間,我們所說的當下的存在,是一個巨大的劃時層。
有一些是3000年的,有一些是100年的,有一些是一天的,每一個時間都不一樣。我剛剛提到的當下,我解釋一下,我不希望得到這么單薄的詮釋。至于說推理導讀,有一點,因為這和我閱讀關系有關,一個是和作品有關。做推理的導讀,第一個是不能透露情節。另外一種方式是會揭示推理的框架。我覺得資料是最無聊的。為了避開這兩個,我采取另外一種書寫方法,他里面透露了一個很私密的東西,那不是說自戀,而是在于說,我始終對推理沒有絕對的信心,我不會覺得因為做推理,所以最好的東西都在這里。相反的,因為我自己知道我的來歷和我喜歡的東西,所以我會想做另外一件事情。當然我在談波洛克的時候,我會希望借用波洛克,如果說你喜歡波洛克的話,我會告訴你,還有比波洛克的小說更好小說,你要不要看。所以我在做這個事情的時候,我很希望視野能夠被打開,也許失敗。但是這是我很大的寄托。我做了推理小說,不會告訴你說其他都不用看,最好的東西在這里。相反推理小說有它的極限,你既然花了時間看推理小說,作為一個工作者,我有一些道德責任,告訴你,哪里還有更好的。當這個工作做到一定程度了,對推理我就不再進一步發言了。因為接下來的東西已經有很多人關心和在意了。就好象后來我不寫這種文章一樣,很多人不相信我不再寫推理了,我真的不再寫推理了。只是說以前有一些欠債還沒有完成的,這個工作現在大概已經做完了,我已經離開了。我一直希望消滅這些書,但是已經出版了就沒有權利消滅,如果說各位在之后一兩年不幸又看到這個書出來,大家不要管它就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