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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羅征啟:大學里不能沒有故事

    2009-07-06 23:34

    經濟觀察報 記者 馬國川

    “我給你地、給你錢,你給我人才”

    經濟觀察報:1983年初,廣東省一些老教育家和深圳特區的部分領導,提議創辦深圳大學,當年5月國務院就正式批準,7月招生,8月錄取,9月27日宣告深圳大學正式建立,并開學上課。那一年您從北京來到深圳,至今已經有26年了。

    羅征啟:創辦特區大學,從北京大學、清華大學等國內名校抽調了一批名師擔任系主任。第一任校長是清華大學副校長張維先生,他是學術泰斗,當時已近古稀了。我那時才不到50歲,是清華大學黨委副書記,也奉調來深圳大學擔任黨委書記、常務副校長。記得我跟清華大學一位老先生告別時,他說,我們清華調個人去,就你不合適,也就你合適。說你合適,因為你是廣東人,又年輕,有能力,名望又很高,你去合適。說你不合適,深圳那個地方比資本主義還資本主義,你這個人又是紅旗下長大的,沒見過這個情況,知道什么叫資本主義?到那兒你怎么辦?

    經濟觀察報:你來到深圳后又是什么感受?

    羅征啟:我到深圳一看,那種熱火朝天的干勁讓我很感動。我登上當時最高的國商大廈,22層,有一個香港記者問我,你有什么感受?我說,我來的時候有一位老同志跟我說,深圳比資本主義還資本主義。我到深圳來看了以后非常感動,我覺得全中國社會主義因素最多的地方就是這里。他說,你為什么這么想???我說,建設速度那么快,難道是資本主義???難道資本主義應該快,社會主義應該像蝸牛,只能慢?!他們就給我鼓掌。

    經濟觀察報:深圳大學的建設也體現了“深圳速度”和“深圳精神”。

    羅征啟:確實如此。從提議創辦深圳大學到正式招生開課,只用了半年多時間。來深圳我特別高興,因為我是學建筑的,而深圳大學剛開始要建校,只有一塊空地。當時的市長和市委書記梁湘同志指著地圖上的一小塊告訴我:“這里有一平方公里的土地,交給你們了,你們好好規劃一下,看看要多少錢。我們還很窮,請盡量節省,注意實事求是,我們決心貸款來搞教育。這個決心下定了,賣掉褲子也要把大學建起來!我們拿出錢,撥出地,請你們給我們生產人才,人才!”梁湘因病住院時我帶了幾個深大的老師、同學去看望。他很高興地說:“你們還想著我呀!”我說:“你賣掉褲子建深大,深大師生感謝你。我們來看看,你有沒有褲子穿?!彼实毓笮?。

    經濟觀察報:像梁湘這樣的領導真不多見。

    羅征啟:沒有了?,F在還有些人找我,到他們的開發區建學校、建企業,我說我不行了,就算你給我的是空地,我現在也做不了,因為沒有梁湘這樣的領導了。

    雖然當時市財政收入每年僅1億多元,深圳市政府卻毅然計劃撥款5000萬元建設深大——原廣東省、深圳市給中央的報告是撥款5000萬元搞深大的基建——但這明顯仍是不夠的。我到任以后立刻修改了計劃,三期工程共建23萬平方米,經深圳市批準計劃用1億元。后來三期工程高速度、高質量完成只用了1.3億元,包括當時被評為全國教育建筑最高獎的校園園林規劃,一個有1620個座位的演會中心,一個當時認為是高校最好的圖書館。甚至還建成一座微型的原子堆。有人說,深大建設速度快,創出了“深圳速度”,其實,平均造價不到600元/平方米,也堪稱奇跡。記得當時梁湘握著我的手說,老羅,我沒上過大學,我不知道什么叫大學,我只知道人才。這塊地就交給你了,你做主。他放權到什么程度?到深圳大學來的戶口由我簽字,送公安局備案就行了。到1986年的時候,我把這個權交回去了,因為誰都知道我可以批戶口,全來找我,包括領導的孩子、親戚都來找我,我受不了了。一次有人拿著梁湘的條子來找我,我換個房間打電話找梁湘,他連說好幾個對不起,說是老同事、老領導下來找他,實在沒有辦法才寫個條子,或叫秘書打個電話推給你,你幫我應付一下。他說,咱們約好了,以后我要是真有困難要你解決,我會親自找你面談,而且面談也不一定給予解決,只要不是我親自找你面談的事情,寫條子之類全都是為了應付的。你別當回事,可以解決就解決,不解決一點都沒有關系。深圳市的領導同志全都照此辦理。他最后說,“老羅,這樣行嗎?”你說,這樣的領導現在哪找去啊。

    “一所大學的主體應該是誰?”

    經濟觀察報:如何建設大學校園,是你們當年面臨的第一課題。

    羅征啟:當時一片荒蕪,一個小禿山和橫著幾條溝壑的破碎地形,板結的風化砂巖土地,連野草都長不好。到底應該怎么規劃?那時大學建設重物不重人,人的地位往往不如桌椅板凳,不如儀器設備。例如,圖書館的書庫很大,但閱覽室卻相對小,而且實際成了自習室,學生要發證搶占座位,才能找到個自己的地方。我們決心讓新的校園規劃有機會為師生員工創造一個優美的環境,使學校成為人們交流思想的場所。我同意一個紐約大學校長C·V·紐薩(Carrole·V.Newsom)說的:“大學的精神是建基在給人一個一起思考的地方這唯一的一點上,……在一起思考是一個相互刺激與反應的過程,經由這個過程,我們的心智就會變得更加清晰?!?

    經濟觀察報:在一起思考,就要有一個環境。缺少空間,會使人產生搶占必要空間的矛盾,而不可能樂于共同交流思想。

    羅征啟:我們確定了規劃設計的服務對象是人這一基本原則以后,教學科研設施和生活設施的比例就產生了變化。師生員工的生活、工作條件、教學科研的空間顯然優越,為什么呢?因為我們的生活空間和工作空間是統一的,是為人服務的,可以相輔相成,可以互換。宿舍既是不同系科學生的棲身之所,又是自學和互相研討學問的地方,由于空間的充裕,必要時還可以互讓。學生宿舍空間充裕了,圖書館的壓力減小了。當時學生宿舍造價每平方米200元,圖書館是1000元。又如按教育部的規定,4000—5000在校生要8個500人的食堂,但當時大學食堂每頓飯只開半小時不到,我們規定食堂開12個小時,這樣三個食堂就足夠了。節約成本應該以人為本算大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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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經濟觀察報:你還有一句非常著名的話,“高等學校建筑群的心臟應該是圖書館,而不是黨政領導的辦公樓”。

    羅征啟:這是理所當然的。在校園規劃中,深大的圖書館既處于全校地段的中心,又處于最高的一塊坡地上,體量最大,高度最高,吞吐人流最多,是師生求知、商磋、研討學問的中心。我們要求圖書館全部開架,開放到晚上12點,全年開放365天。很多師生直至午夜閉館時才離去,明顯地起到了“心臟”的作用。我們還提出,學校的主體是學生。學校的所有部門都是為培養學生服務的,我們服務工作的所有終端都應通向學生。學生生活區與教學行政區距離較近,讓學生能在一二分鐘內,從宿舍區跑到圖書館,這在炎熱多雨的南方,是很有必要的。學生宿舍離教學樓最近的只隔30米綠地。

    經濟觀察報:現在的深大校園是“白云紅荔,草木蔥蘢,環境優美,景色宜人”。而其建設規劃理念更是難能可貴,近年來,各地大學紛紛建設新校區,深圳大學的規劃理念值得學習和借鑒。

    羅征啟:關鍵要認識到,一所大學的主體應該是誰,學校的心臟是什么,到底是為人服務還是為物服務。在當時,一些大學教職工和家屬人數比例往往比學生大得多,甚至是幾倍,勢必出現基建和后勤工作大部分是 “自我服務”,即是為了解決職工家屬問題,而且似乎越想解決越解決不了,形成多建職工住宅,越建越缺的惡性循環。我們一開始就想避免這個矛盾,力圖把學校建成一個與此相反的模式,使學校中人數比例以學生為主體,最小的隊伍是職工。學校里到處都是學生在活動,在工作。他們不僅是“監督”和自己有關的工作,而是直接參與。學校的飯堂服務、清潔衛生、保衛巡邏、秘書管理,幾乎都有學生參加,甚至全部是學生。

    經濟觀察報:據說,你在擔任校長以后,秘書工作就由學生擔任?

    羅征啟:我們學校主張獨立,鼓勵學生們獨立,首先是生活上的自立,然后是到事業上的自立。事業上的自立包括要自強,同時在道德品質、思想作風、文明禮貌方面也要自立、自律。我們學校強調自立、自律、自強。自立是基礎,自立后才能立人、立校、立國、立天下。不能自立的人談不上有什么理想的。我們取消了助學金,改成獎學金;取消了包分配,改成了就業指導,要用人單位和同學互相選擇;我們鼓勵和組織了大規模的勤工儉學,學校鼓勵競爭,提高同學們的競爭意識和競爭能力,不僅僅在就業上有競爭,獎學金有競爭,勤工儉學、短期就業都有競爭。

    我們解雇了深大所有的臨時工,剩下一些家屬沒有辦法不能解雇的才留著,其他所有職位都由學生擔任,以增加學生勤工儉學的機會。領導和教授副教授都配備學生秘書,這樣秘書就是秘書,只能幫你抄抄寫寫,不能代你起草報告、總結或撰寫論文。學校領導和學生的距離就近了。而且報告只能自己寫。我自己的秘書就是由六個深大學生交替上班,既沒有耽誤他們的學習,還鍛煉了他們的能力。

    經濟觀察報:你還要求,稱呼校內所有大大小小的干部時一律不得冠以其職務,譬如某某校長、某某處長、某某書記等,統一稱為某某老師。

    羅征啟:是的。這是清華大學的好傳統。劉達到清華擔任校長以后,有一次一位同志叫了聲“劉校長”,他馬上說,“你們清華的傳統特別好,都稱同志。你不贊成嗎?”我們認為,被稱為同志或老師是最光榮的,何況高校里所有行政人員都是服務角色,不能有官本位意識。

    “我們得走另外一條路”

    經濟觀察報:當時的深圳大學處處展示著改革精神。深圳大學的校長帶領各系主任到車站迎接新生,這已被傳為高校教育界的一段佳話。

    羅征啟:這是當時廣東省高教局副局長黃其江同志的建議,我認為很好,一直堅持到1989年。當時深圳對這所大學寄予了很大的希望。深圳市的要求是,以改革為動力,建設一所為經濟特區提供骨干人才和高端人才培養、高端智力服務、高端科技成果的特區大學,一所走上國際、能夠與世界各國高等院校平等交流互相關照的窗口大學,一所努力創新辦學體制、積極探索現代大學制度的實驗大學。

    經濟觀察報:這和你的理念十分吻合。你說過,建一個新的大學,而不是建一個舊的再來改革。要從建校開始,就給人一種與眾不同的印象。

    羅征啟:這不是我說的,是深圳市委常委、副書記鄒爾康同志多次強調的。我很贊成,堅決執行。剛到深大赴任時很多人問,深圳大學辦成一個什么樣的學校???有人就說,深圳大學就是清華的分校,因為校長、黨委書記都是清華的嘛,學校主要的理工科老師也都是清華的。我反對這種說法,我說,辦社會主義的綜合性大學,有“社會主義”就行了,我們搞起來再說。但是最主要的一點就是,我們不要“齊步走”,我們跟別的學校要不一樣,深圳大學必須另走一條路,如果我們按照清華的標準,永遠趕不上清華。

    經濟觀察報:不能永遠跟在別人屁股后面??墒乾F在教育領域似乎仍然習慣于整齊劃一,“齊步走”。

    羅征啟:對學生要求一樣,一般高,齊步走,誰也不能冒尖誰也不能落后,結果呢,大家都落后了。這就是制度問題了。制度問題不解決的話,學校沒法搞。當時全國有1070所高校。我說,就像馬拉松比賽,1070所大學比賽,深圳大學是最后一名參加者,人家已經跑那么遠了,我這里還動彈不得,即使我們跑得再快,也不可能跑到前面去。所以我們就得走另外一條路。走另外一條路,另外一條跑道,我很有可能就是冠軍。深圳大學要想拿到總分第一,是不可能的,但是多拿幾個單項冠軍是完全可能的。事實也證明,我們做到了。

    經濟觀察報:前兩天偶然讀到一篇文章,是作者回憶母校深圳大學的。他寫道,圖書館的藏書全部開架,可以方便地借閱到港臺和外版書籍;從來沒有開過全校大會,沒有全校廣播系統,沒有關燈制度,也沒有鐵門和門衛老太太;學校里沒有專門的臨時工,打掃衛生的都是本校勤工儉學大的學生;必修課只占全部課程的一半,學生可以自由選課;學校對學生是一種放牧式的管理。等等。當時的深圳大學和其他的大學真的很不一樣。

    羅征啟:大學要營造一種難得的氛圍,一種輕松學習、自由交流的氛圍,在這樣的氛圍中,學生的學習應該是主動和無拘束的。我一向主張開放辦學、自由發展的教育思想。我們引入“學分制”,提倡自立、自律、自強的“三自精神”,只給予制度上的規范和思想上的引導。有人說,這是“無為而治”。我想說明一下,“無為而治”決不是無所作為。老子道德經中講“有為”比“無為”要多。他多次強調的是“無為”一己之私利,“無為”虛名,“無為”虛假的政績,才能有所作為、大有作為。不是什么都不干,就坐等成功。還有一層意思是說,有所不為才能有所為?,F在常常被理解錯了。只說“無為”,怎么能治呢?1983年來深圳大學之后我就宣布一條,三年內所有的干部跟老師一樣都不要出國,除非人家出錢,而且是學術活動的,更不準出國旅游。我們只去香港,因為去香港最近、最便宜而且效率最高。香港是我們中國人的,它已經把世界先進的東西都給中國化了,都是經過中國文化篩選過來的,所以我們學香港是最直接、效率最高的,學香港足夠了。到了1986年下半年,我們就開始出去了。結果是反應很好,都說我們學校像個樣子了,這就叫“無為”出國,“有為”去香港,“無為”去旅游,“有為”去學習。這樣才能“治”。

    “深圳大學一平方公里也永遠有效”

    經濟觀察報:深圳大學積極開展高校內部管理體制改革,在實行聘任制、學分制、勤工儉學、后勤社會化等方面進行了一系列探索和試驗,許多教改措施被寫進 《中國教育改革與發展綱要》,在全國推廣。在改革中,和教育行政部門是否產生矛盾呢?

    羅征啟:很難避免,最典型的是我們辦半工半讀夜大學的波折。還在清華大學工作時,我去羅馬尼亞考察,看到羅馬尼亞有兩種學生,一種就是普通的大學本科生,是五年制的。還有一種六年制的,白天上班工作,晚上讀書學習,半工半讀,期終考試前一個多月的時間停下工作,復習考試。全部教材、考試內容和文憑和五年制的一樣?;貋砦揖拖胱屒迦A的工人也半工半讀,但沒有成功。我來到深圳大學后,發現學生勤工儉學是有問題的,一是沒有那么多崗位,學生也沒有時間去做工作。后來我想招收??粕?,本來是兩年,現在變成三年,白天做工晚上上課。

    經濟觀察報:有點像羅馬尼亞的做法。

    羅征啟:差不多是按照羅馬尼亞那種體制了。我跟大家商量了七次,最后都同意了。我就寫了報告,可是廣東省高教局沒批,不說同意,也不說不同意。

    1984年春節,蛇口工業開發區的袁庚要我去參加他們的會。發現他辦了個培訓班,我看到整齊的一大摞畢業證書,比清華大學的碩士證書還要漂亮。我問,你們的證書教育部同意了嗎?沒有啊。我又問,交通部(袁庚是交通部任命的)同意了嗎?也沒有。后來袁庚開始演講,他指著證書說:有人問我,這個證書教育部承認嗎?交通部承認嗎?我跟大家說,沒承認,我認為這個證書合格不合格,同意不同意,不是哪個部門的權力。社會實踐是合格的,就是合格的。我宣布,這個證書在我們蛇口工業開發區的五平方公里以內永遠有效。

    經濟觀察報:很有氣魄。

    羅征啟:這個老同志真有氣魄,我當時感動極了,站起來說,你這個證書在我們深圳大學一平方公里也永遠有效。后面就有學生問,怎么有效???我說,平等唄,有這個證書,我們深圳大學所有的文化、體育、科技設施向你們開放。大家都熱烈鼓掌。袁庚說,這個校長很夠膽,咱們現在有六平方公里了!開完會后,他問有什么困難。我就跟他說了辦三年??粕嗟臒?。他說,你不能報,誰讓你去報呢?你可以辦起來再說,深圳大學常常有中央的領導同志來,來了你就匯報。中央領導聽了以后肯定很贊賞,很好嘛,這不就解決了嗎?

    經濟觀察報:看來袁庚還是很有經驗。

    羅征啟:我回去就跟大家商量。原來我們報上去的時候是說要辦一個夜大學,當時教育序列里有夜大學。我們就想了一個它沒有的:半工半讀高等??茖W院。沒有再上報,就開始招生,高教局跑來說不能招生,還沒批準呢。我們就辯解說,這是教育序列里沒有的,我們辦的不是夜大學,也不是職工業余大學,沒辦法報。就不報了,不去煩擾你們教育行政領導部門了。后來又說我們的第一批有一些人沒有入學考試,我們說,這些大齡的在職年輕人在“社會大學”里面念了好幾年了,他們有很強的學習意識和水平,不成問題了。但是要讓他們入學考試的話,別說他們了,我也不行。我們提出“出口嚴入口寬”的方針。如果學習不合格,考試通不過,就不能發文憑,不能畢業。我們還在學生畢業前增加一個“綜合能力考試”,叫做加鎖把好出口。1987年第一期學生就要畢業了,但這個班還沒有批準。這時李鵬總理第二次來深圳大學視察,我又匯報了半工半讀高等??茖W院的事。他說,你上次說過了,很好嘛!他回去之后不久,省高教局就催我們辦手續,一個星期多就批下來了。前幾期的半工半讀??粕呀洰厴I許多年了,深圳市各企事業單位到處都有他們的身影。他們是否合格,應該可以作出結論了。

    “學生跟我們自己的孩子是一樣的”

    經濟觀察報:和當時所有其他大學不同,深圳大學是不包分配的。

    羅征啟:深圳大學最初的學科是由清華、北大、人大等高校各自的優勢學科組建的,教師來自這些高校最富時代激情的人,他們來深大是為了理想而不是金錢。

    深圳大學中文系主任樂黛云老師有意思,中文系第一屆畢業生到1988年畢業,1987年暑假她要求學生多學一些技能,讓學生交點錢找解放軍學開汽車,她把教學內容也改了,最后一學年大部分課改為英語。教務處來找我,說一個中文系大部分課程變成英語的,還讓學生學開汽車!我說,其他大學的中文系畢業以后,分配是有保障的,我們現在不包分配,假如說中文系的學生畢了業之后沒事干,你負責還是樂老師負責?他不說話了。我說,你就別管了,中文系跟我談了,他們培養的學生的第一目標是高級秘書,高級秘書必須是中英文的,必須會開汽車。我就同意他們這么做了。因為找不著工作的話,樂老師會負責的,她不會來麻煩我的。

    經濟觀察報:權利與責任是統一的。

    羅征啟:第一期學生畢業,我們非常緊張,不包分配到底行不行?幾年以前我們早就喊出去的,現在到考驗的時候了。我親自帶隊去了兩次香港中文大學,請人家給我們講課,學生怎么去找工作,甚至包括學生的穿衣打扮、對話技巧。我們有一個女學生找工作一次次失敗,她自己都沒有信心了。后來幾位老師研究發現,她不會笑,就教給她怎么笑,結果一試就成功了。

    經濟觀察報:第一期學生畢業就業情況不錯。

    羅征啟:當時我們都很緊張。學生跟我們自己的孩子是一樣的,只有這樣,學生才會尊敬你。在做校長的時候就說,如果把所有的權力全都放給我的話,我肯定緊張死了。

    經濟觀察報:把權力放給你,就意味著責任也壓到了你的身上。

    羅征啟:那我緊張死了,你以為我這么喜歡要這些責任啊,很難受的。

    經濟觀察報:如果說市場經濟的基礎就是分權,把權力分了下去,當然責任也就分下去了,如果做得不好將來就可以追究責任,可是現在還是有些人唯恐大權旁落,總是嫌自己管得少,怕下面不聽話,大學面對的根本問題還是權責不對等的體制問題。

    羅征啟:它要讓所有的高校都“齊步走”,都要整體化一。招生要管,畢業證也要管,可是出來的學生不合格呢,它就不管了!擴招得這么厲害,可是學生畢業之后找不著工作,怎么辦?誰負責?

    “我慶幸離開了大學”

    經濟觀察報:雖然你離開大學許多年了,其實你肯定也在一直關注大學。你看,今天大學的問題還是很多。一個問題是,學校不知道自己到底怎么往前走,不知道走到哪兒去,沒有方向。

    羅征啟:沒有方向,這是學校最根本的問題。我一生大部分時間在大學里度過。我不愿意講大學的壞話。我慶幸離開了大學,要不然我真的受不了。

    經濟觀察報:中國的教育有許多問題,也有許多機會可以改革。

    羅征啟:有很多的機會都給喪失掉了。大學作為實施高等教育的地方,我覺得首先是領導體制的問題。第一條是黨要管黨,要管政治方向,要管思想道德教育;第二條是校長治校,包括學校的行政管理(含基建、財務、人事等),學校的發展,規模和質量的控制等等;第三條是教授治學,指教學科研等有關學術的工作。有些工作是交叉的,共管的。如思想教育,誰都應該管。教學科研工作中也有些屬于行政工作,教授聘用和職稱提升也不完全是教授會的事。

    黨要管黨,校長治校,教授治學。這三條一定要有。校長作為一個行政管理人員,他治不了學。有的校長也要管教學行政的,甚至有的也要擔任一些教學科研工作,但是他的意識里頭必須要明確,對于校長來說,行政管理工作是主要的。行政工作有下級服從上級的問題。但是教學工作和科研不能少數服從多數,不能下級服從上級。在這一點上一定要明白才行。

    還有一點,作為學校的領導,在學術上不可能什么都懂,還得靠教授會。教授會有一套很民主的辦法。過去的學校啊,像解放前的老北京大學,有的人說辦得好。當時的體制不是很清楚,但至少它的行政工作與教學是分開的,學校里面有好幾個委員會。清華也是這樣,行政不跟教學科研混在一起。我們去國外看他們的大學,約好要談一個合作。雖然校長到了,但是教授會的主席有事兒晚到,我們就等。因為校長不敢簽,必須是校長跟教授會主席一起簽。

    這個制度還是有一定道理的,因為校長不一定全懂,不一定懂科研里面的一些事情,所以必須和教授會主席一起來簽。

    經濟觀察報:雖然離開大學不少年頭了,這些年大學里的故事還是聽到不少吧?

    羅征啟:有一位學校的黨委書記從美國回來說,他覺得有一個問題,過去好的大學都有很多很多故事,老師的故事、學生的故事。像清華大學里,就有陳寅恪的故事、馬約翰的故事、梁思成的故事、劉仙洲的故事,很多有意思的故事。但是現在沒有了。他在美國找了三十多個從國內一所著名大學出來留學、做研究的學生,想聽聽他們在國內那所大學里面印象最深的是哪一門課,講得最好的、最有意思的、最感興趣的是哪一位老師?能不能講出一兩個故事來?三十幾個人全都低頭不說。

    經濟觀察報:一個都沒有?

    羅征啟:沒有啊。他說,這怎么行呢,我本來是想從他們嘴里聽一兩個故事,結果沒有。他還說1985年他帶了一批人來深圳大學考察,深圳大學全都是故事。學生講老師的,老師講校長的,校長講老師的,走到哪兒都有故事。他感慨地說,沒有故事的大學就完了。沒有故事,也就沒有大師了。

    經濟觀察報:以前大學里是有故事的,現在大學也不是沒有故事了。其實還多了些,像是抄襲呀,教授行為不軌啊,這樣斯文掃地的故事。

    羅征啟:清華大學建筑系至今傳誦梁思成的故事。1946年西南聯大復校后,梁思成馬上寫信給梅貽琦校長,建議成立營建系。營建系成立,他是第一任系主任,第一期招生,他自己的兒子分數不夠,他就堅決不錄取,孩子上了歷史系。當時清華可以轉系,營建系轉系的特別多,我上學的時候高年級的很多都是從其他系轉過來的。第二年梁先生的兒子想轉系,還得考一下,轉了兩次都沒有轉成。從此以后,建筑系從來就沒有走后門的事發生,誰都不敢,因為梁先生定下的規矩。這種好風氣對人的約束是很大的。

    好傳統是一代一代傳下來的,可是就是一代人就可以破壞殆盡,所以說破壞起來很容易,再建立很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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