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暑期訓練營B組 劉婷婷
“錢不夠花啊”,張斌銳常把這句話掛在嘴邊。斌銳是85后,山西省高校通信工程專業08級畢業生。
畢業6年,斌銳的政治面貌從“中國共青團團員”變成“中國共產黨黨員”,婚姻狀況從“未婚”到“已婚”,電話號碼從138到186到158,體重從65kg到90kg……而他的工作,從電腦維修到旅行社業務代表,從銀行職員到事業單位工作人員,最后到縣里的公務員——工作越來越穩定,工資越來越少。
“09年10年在銀行的時候,年薪少說也有十來萬”,斌銳09年年底離開了省會太原,和當時的女朋友一起進入北京民生銀行信用卡中心,“我現在都忘了自己當年具體在哪兒了,西四環,附近好多國企”。
“那些比我大十歲左右的主管或業務經理們,北京當地的咱就不說了,其他很多也都是從各地涌進來的大學生,沒背景沒資源,就靠自己數十年如一日拼命工作,買了房買了車娶了妻生了子……”。對年輕人而言,北京永遠是一座魔力之城,美食、派對、金錢、機會。2009年,北京房子均價15000。
斌銳到現在都覺得北京好,雖然他當年已經拿出了每月薪水的三分之一來“改善住房條件”,還是不得不跟隔壁的室友共用廚房和衛生間,“每天為了搶衛生間而早起幾分鐘”。“大學同學或單位的同事時不時會發起聚會,一起吃個飯喝個酒什么的,有時候也帶著各自的男女朋友去唱唱歌,”斌銳的哥們里有幾個東北人,他們不習慣AA,“也不去什么高檔地方,大家輪著請,聚一次千兒八百”。
斌銳平均每個禮拜參加一次聚會,每個月買一次單,“酒肉是穿腸過了,情感也沒留下——幾個兄弟沒兩年都撤了,各回各家各找各媽”。他們幾個的年薪在10萬元左右,日常過活得很滋潤,可是一說到房子,個個都泄了氣兒。跟著斌銳一起來北京的女朋友,在和斌銳父母談條件時第一項就是要在北京買房——兩人分手后,斌銳的女朋友回了安徽老家,嫁給了當地有幾套房產的人。
2012年3月,斌銳遞交了辭呈,回到了山西老家的小縣城。
斌銳的母親看到兒子拖著兩個拉桿箱從大巴上下來時,跑著過去從他手里奪過拉桿箱,遞到斌銳爸手里,“我就是心疼他,一個人在北京沒著沒落的,每天晚上累得連跟我們打個電話都沒什么精神。”即使月入近萬,斌銳在北京還是需要她們的“接濟”,“每次沒錢了就給他打去三千五千的,嘴里罵著他敗家,其實哪兒舍得他吃苦……”。
兒子回來了,斌銳媽心里的石頭落了地。
幾易其稿的簡歷上,斌銳的求職意向是,“從事通信工程技術工作或與通信相關的計算機網絡、測控網絡、信息傳輸、處理、識別及現代通信系統等方面的專業工作或專業營銷及管理工作”;回到家鄉后,斌銳參加了幾場考試,最終進了縣政府,算是一位副縣長的秘書——所做的工作,與其求職意向相去甚遠。
從公務員體系來講,斌銳算最初級的“科員”,具體是哪一種,他自己也說不清,“反正每個月基本工資加津貼,如果不扣五險一金,差不多能有2700;扣了的話就2000多一點兒。”斌銳的老婆在縣里的中學當英語老師,每個月工資在2500左右。“我倆的工資加起來,既比不過我爸加我媽的,也比不過她爸加她媽的,差遠了。”“所以Wendy(斌銳的兒子)出生后,我倆不僅沒覺得錢不夠花,反而覺得更手頭更寬裕了,他們(斌銳的父母及岳父母)不僅包了Wendy的花銷,連我家里要買的所有東西,他們也一并包了……”
在北京的時候,斌銳總覺得自己“低人一等”,沒車沒房,給女朋友買件首飾都要掂量下錢包,“現在完全沒那種感覺了,那種局促的感覺,特別不爽”,斌銳家除了在縣城有幾套單元房和門面房,在省城太原的市中心還有套裝修得不錯的房子,98平米。
斌銳老婆比他小兩歲,本科一畢業就回去參加了縣里的教師招聘考試,“畢竟在大城市讀過書,剛回來什么都不習慣,覺得沒上過大學的男生眼界不夠寬,配不上自己”,“我剛回去也是這種感覺”,他們夫妻倆在很多問題上的想法都驚人地一致——在朋友的婚禮上相遇時,就篤定了對方是那個“對的人”。“我覺得在縣城里,這就是我能找到的各方面條件最好的了吧”,兩人的話如出一轍。
Wendy喝的奶粉是夫妻倆輪流托朋友從香港寄的,衣服、玩具、甚至濕巾和尿不濕,90%都是快遞小哥送到家門口的。“怎么說呢,你看我這一路,從帝都混到了縣城,從銀行混進了政府,從年薪十萬混到了月薪兩千,就像坐了那個升降機,一路向下;可我這幸福感呢,卻像是坐了相反方向的升降機,升得還挺快。”斌銳左手撫摸著Wendy的肚子,右手作出一個上升的手勢,“是不是呀,Wendy,Wendy,小Wendy”?
Wendy四腳朝天,咧開了大嘴“咯咯”地笑,眼睛瞇成一條縫,神似斌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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