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城邦暴力團》
張大春 著
上海人民出版社
張大春:六十萬字。
主持人:六十萬字,真的很厲害。那現在他從民國的《城邦暴力團》再往前走,走回唐朝,大唐李白,真的,就我知道他好像每天五六 點起床,埋頭在寫,只要不被王家衛的短信打斷,剩下的時候他都寫的非常專心,那到底張大春怎么看李白,寫《大唐李白》,他跟李白之間的關系他怎么樣來看, 還有《大唐李白》的進度寫到哪里了,我們聽一下張大春的發言,大春,鼓勵他。
張大春:謝謝。我是原先想好的開場被這兩個人全部打斷了,但是我還是要倒回去,我想辦法變,從李白這件 事情說回去,這衣服很重要,因為他做了兩件,據說是讓我換著穿,到任何公開的場合。但是這個衣服對我來說別具意義,在今天這個場合里面是另一個故事,但是因為導演跟我在進行一代宗師的時候,“一代宗師”我們整個時間長達六七年,真正的工作大概有五年左右吧,到了第三年最早開始,我就發現有很多小的故事, 我們兩個之間尤其是我想要不能替他服務的時候我就要丟掉,當我過濾了這么多以后,突然有一天他和我講了一個故事,這也跟剛才家衛提到的時間里的感嘆有關, 也跟家衛導演剛才沒有答復的,還有我替他現在要把他答復出來也有。
那就是有一天他跟我說。斗膽無處不在,有一天他跟我說有一個裁縫,這個裁縫呢是在民國初年,我們就假設她在北京吧,小胡同里做衣服,忽然來了一個看起來氣質非凡的女子,有一點點年紀但是風化絕代,只不過身上穿的衣服非常儉樸,像是一般尋常百姓,而從氣質上她看到,而且對方對于這件衣服的要求也有非常特定的細節的指示,這個裁縫就一一的按照她的指示并且替她量身,并且雙方約好了什么時候來拿這件衣服,比如說 三個月,三個月以后衣服好了,掛在那兒等這個女子來拿,女子沒來,六個月之后衣服還是掛在那兒仍然沒有來拿,久別沒有發生重逢,一個老裁縫,而且這個裁縫師能做的衣服很顯然是大約那個時代絕大部分的人不會那樣要求去做衣服的方式,也就是說這個,這件衣服的主人如果不來,應該不會有第二個人可以穿或者可以試穿,這個狀態講到這里以后,我說這個故事哪來的,他就指我面前一本書,說這個裁縫如何如何后來還有很多故事,這一片斷是很重要的,覺得應該放在電影里面, 大家都知道沒有。
后來我說這個不錯,出于這本書的哪一章啊,我說你找吧,如果你沒找到那就是我編的,最后這句話最讓我感動,當我們在敘述一個故事的時候,或者我剛才在敘述導演告訴我的這個故事的時候,可能跟你原先講的略有差異,不管他的修辭,不管他的材料,也許是他的情感,對我來說一代宗師這一整個,包括電影,以及書,以及中間大概有將近經過我們的討論,如果能夠變成電影,大概百分之九十都不在電影里面,甚至百分之九十五以上都不在電影里面,可是這些東西都反而對我形成了一個對于一代宗師這個電影的理解,我看到了一樣東西到現在為止還沒有影評人或者是網友,網友現在特別重要,或者是有媒體討論。
顯然家衛導演并沒有從這個角度來去看,可是我卻覺得整部電影不論哪一個角色都對這《一代宗師》,我稱之為《一代師宗》這件事情很也關系,那就是等待,也就是說當你用勁了功夫,花盡了時間,可能你對于任何一個你期待的理想和目標,沒有辦法真正去完成,或者沒有辦法得到一個你想要的答案跟結果的時候,人生就是漫長無止境,而且沒有目的的等待,那個雍容華貴的,看起來是素顏的這么一個很可能是王族出身的公主或者是后妃,我們不知道是誰,因為她始終消失在我聽到的這個故事里,而顯然也不在家衛導演所指的書里面,是不是他怎么想到的或者拼湊的哪些材料形成了那樣一個 故事,到現在為止還沒有被人寫出來,也許在坐聽到了你們就有機會可以把它寫成另外一個故事,謝謝。
王家衛:其實這本書是叫《末代王后的裁縫》(音),那個是我在有一次在臺灣找到的,因為我看書看的很快,所以我通常一本書一天就能看完,但是我就是好像掃描一樣,當中那個橋段呢我不確定書里面有還是沒有,可能是我自己編的也不一定,但是其實就是你可以看到就是剛才,原來我們是從唐朝李白,就是那個大春就開始…,我們的過程里面就是這樣,因為我們通常就是好像是一千零一夜一樣,一個故事就是一個故事,因為 我們好像在不斷地講故事,那在過程里面講了很多很多的故事,其實那個是不是一個等待,我們相反的另外一個角度,今天是書展嘛,就講書,我記得有一個書是韓少功先生寫的,韓少功先生也是我一個很佩服的一個作家,他其中有一個短片想說叫暗香,這個故事是非常有意思的,你們可以去找一下看,其實這個故事他講的一個…,他一開始就是他退休了,老婆還在上班,那就一天到晚就是在家里面,有一天有人來找他,很熱情,但是他也不知道他是誰,反正那個人跟他說我來看 你一下就走,故事下一個十年之后老婆就死了,只有他女兒,孩子都結婚了,那個老人家也在,在屋子外面在下棋,突然之間那個人又來,他完全沒有記憶這個人說 我現在已經退休了,我來看你,到最后他送這個人,他不好意思,就說你對我那么熱情,我說我記不住你是誰有點不好意思,只有送這個人走的時候,就是他發現他的球鞋上了公交車的時候,他發現他的球鞋很熟,后來他想起這個故事,就是他原來也是個作家在下放的年代里面在東北,他碰到一個年輕的學生也是下放在那邊, 那個人就說讓他去做一個事情,他希望可以替他去寫一封信,讓他可以去調回城市里面,因為他女朋友在等著他。后來他終于發現這個故事再下面我就不講了,就是 其實那個所謂的…,不是一個真實的人,是他寫的一個故事,這是很動人的,其實我們現在可能講了很多很多故事,好像都沒有用了在白費了很多工夫,但其實這些 故事都好像那個人一樣,有一天他會敲你的門他會跟你說我還在,可能到那個時候你對這個故事有一個看法,一個體會,很多事情就是說你在想另一個故事的時候, 可能你今天沒有一點感覺,可能你接不下去,可能到有一天你就能接下去,所以這個就是創作的一個過程,我相信你們都會有。
主持人:導演說到有一天,大春說到等待,那我們作為王家衛的粉絲,當然明白等待是怎么回事了,不用你來提醒我們,這句話我能說的。
王家衛:有一天?,F在你們都會把這個視角放在那個“等待”那里,但其實你應該要反過來就是說有一天你其實有人會來找你。
主持人:有人會來找我還是要買票,還是要掏錢。等待本身過程是滋味,我們都懂等待,所以我們在目前已經等待,等到了一代宗師,當然還在等江湖傳說的《一代宗師》的九個版本,那我們大概還要等多久,能不能透露一下,等待總有個期待,總有個假象和目標。
王家衛:其實我就拍了兩個小時,現在你們看的是差不多兩個小時,那其實另外的七個小時就是大家都可以想象,每個人都可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