撰文:羅四鸰
以前總以為羅莎•帕克斯(Rosa Parks )只不過是一位普通黑人女裁縫,偶然才卷入到民權運動中去。我甚至不知從哪里得來的印象,羅莎•帕克斯之所以不愿給白人讓座,只不過因為她下班回家太累,不愿站起來。直到發現蘭登書屋新推出的傳記The Rebellious Life of Mrs. Rosa Parks( 羅莎•帕克斯夫人反抗的一生),我才意識到,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羅莎•帕克斯成為羅莎•帕克斯絕非偶然。
羅莎•帕克斯出身貧寒,為了照顧生病的祖母和母親,甚至都沒有上完她的技術學校。1932年,她與理發師、民權運動者雷蒙德•帕克斯(Raymond Parks)結婚,當時,雷蒙德•帕克斯是美國有色人種促進協會(NAACP)的成員,1943年,羅莎•帕克斯也成為一位民權運動的活躍分子,并擔任了NAACP組織蒙哥馬利支部的秘書一職。她的傳記便記錄了她六十年來從事政治活動和民權活動的歷程:致力于根除美國在工作、學習、公共設施和刑事司法等各個方面存在的種族等級體制。
帕克斯兒時的一位朋友曾這么形容她:“從來沒有人可以對羅莎•帕克斯頤指氣使而逍遙無事。”這正是阿拉巴馬州蒙哥馬利市那位名叫詹姆斯•布萊克(James Blake)的公車司機所領教到的。兩年前,帕克斯從前門上車,他抓住她的袖子將她推下車;兩年后的1955年12月1日的晚上,他們再次相逢。這一次布 萊克要求帕克斯讓座,她拒絕了。他威脅叫警察。身材瘦小的她平靜地說:“你可以這么做。”于是,警察來了。四天后,帕克斯被判定有罪,罰款10美金,外加 4美金訴訟費,對此裁決,帕克斯提出異議,黑人民權運動的序幕由此拉開。
不僅羅莎•帕克斯成為羅莎•帕克斯絕非偶然,美國成為美國也絕非偶然。早在1831年,好奇的法國年輕人托克維爾和他的朋友便就此問題來到美國考察。他們想知道,究竟是什么原因讓這個成立才50多年的新生國家發展如此迅猛,以至于可以與任何一個歐洲國家抗衡?據說,在考察完美國三權分立的政治制度后,托克維爾說:哇!確實有些了不起。讓我再看看教育制度吧。結果,這位驕傲的法國人被嚇跑了。因為他發現,即便是在城郊偶遇的山民,都讀報紙,都參與政治討論,還能告訴他政府職能以及如何運作的。幾年后,回到法國的托克維爾在他那本著名的書《論美國的民主》中寫到:“美國的聯邦憲法,好象能工巧匠創造的一件只能使發明人成名發財,而落到他人之手就變成一無用處的美麗藝術品”。因此,墨西哥照搬美國的憲法,并未使墨西哥富強。因為有助于美國維護民主制度的原因有三:自然環境、法制和民情。但“按貢獻對它們分級……自然環境不如法制,而法制又不如民情”。
到底是什么民情讓托克維爾如此推崇呢?早在 1737 年美國誕生之前,波士頓便有177家酒館,平均99位居民便擁有一家酒館,而這些酒館正是那個時期人們聚會與討論時事的公共場所。托克維爾到美國考察的那個時期,也正是美國民眾政治熱情高漲期,“投票”被認為是“男子漢”權力,若是剝奪了一個男人的投票權,差不多就等于否定掉了他的男子漢氣概,因此,男人參與投票的人口比例之高,在美國歷史上空前絕后。從1840年代到1860年代,有69%的選民參與了總統選舉的投票;到1875至1900年,達到 77%。在1876年到1892年期間,在南方有將近三分之二的選民參與總統選舉投票,而北方則達到82%。在1896年和1900年的選舉中,北方投票 率高達84%,達到歷史最高值。從某種意義上說,美國的歷史,正是這些選民所書寫的。
實際上,羅莎•帕克斯并不是第一位拒絕讓座的黑人。在此前幾年,有一位黑人牧師在公車上被勒令下車,他號召車上的人一起抗議時,卻無人響應。事后他感慨道,就是上帝也不會給這些人自由。帕克斯本人也未曾意料到事態的發展。多年后,她回憶說:“那天像平常日子一樣,唯一使它變得重要的是全體黑人的團結。”就在她提出異議的當天,當時還鮮為人知的26歲的牧師馬丁•路德•金與數萬名乘客便站了出來,教師、學生、工人、職員、家庭主婦,甚至是兒童,一起站了出來,他們一起聯合抵制蒙哥馬利公車,拒乘公車,為自由而行走。381天后,種族隔離廢除,他們重新搭乘公車,這次,他們可以自由選擇座位。53年后,一位叫巴拉克•奧巴馬的黑人坐上了美國總統的座位。
2005年10月24日,92歲的羅莎•帕克斯去世,美國為其舉行了國葬,并稱其為 “現代民權運動之母”。今年2月4日,正是羅莎•帕克斯的百歲誕辰。27日,她的銅像雕塑被安放在美國國會大廈塑像大廳內。奧巴馬總統在雕像前講了她的故事,“羅莎•帕克斯告訴我們,我們總能有所作為。她告訴我們,我們每個人都有責任,對自己,也對他人。”這座雕像讓我們看到“公民責任的內涵”。
不記得在哪里看到羅莎•帕克斯的一張海報,它深深打動了我:帕克斯獨自坐在公車上,緊握提包,凝視窗外,等待被捕。海報上還有她的一句話:“If I can sit down for freedom, you can stand up for children.”(我可以為自由坐下去,你就可以為孩子們站起來)初見便不由得一口氣念了三遍,想起了高爾泰《尋找家園》中的一句話:“笑口高張,熱淚如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