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仍然爭議不斷，看到車船稅法草案二審稿，相比初審稿大幅降低稅負，參與討論的立法者們大都感到欣慰。

5年前，車船使用稅幾乎翻倍，但民眾并不知情。當時國務院向各部委、各省征求意見后宣布實施。公布之前是絕密的，這在過去是工作慣例。

此次車船稅立法，草案一審后就上網公布，并接到了10萬條的意見。全國人大常委會財政經濟委員會副主任委員、中央財經大學稅收研究所所長郝如玉說：“民眾對稅收議論非常多，立法部門應尊重民意?！?

可以說，車船稅的立法，是這些年來，民意征集最為廣泛、人大作用發揮充分、政府和民間互動較為良性的范本。

諸多案例昭示這種做法的可貴。去年底提出了很多減稅計劃，但從年初開始實施的都是增稅政策。譬如，備受爭議的房地產稅試點，幾乎沒有廣泛討論下就已經展開。

相反，據本報了解，今年有望減稅的幾個稅法和條例均有推遲，個人所得稅法修改和增值稅立法甚至沒有出現在全國人大2011年立法計劃中。

車船稅博弈

郝如玉參加車船稅立法活動有七八次，第一次參加的是第八稿，算下來應該總共有20稿左右。他說，一審結束后，全國人大相關部門和國務院相關部門，把民眾的意見、常委們的意見都認真地進行了分析，進行了非常激烈的爭論，其核心就是稅負。

在車船稅一審初稿中，將現行規定修改為按排氣量大小分檔計征。一審稿除了1.0升以下排量車稅額減少外，其余車輛均持平或稅負增加。

草案一審后上網公布，全國人大收到的近10萬條意見中，有54.62%要求對草案進行修改、降低稅負。

全國人大法律委員會和法工委組織到地方去調研，以不提高大多數人的稅負為原則，進行修改工作，此后對稅額降了兩次。

一位地方稅務部門官員說，過去調整稅率稅額只要國務院審議通過，征求意見也只對政府部門或相應大企業，所以出臺都比較順利，民眾反應也并不大。但這幾年隨著征管水平的提高，稅負水平不斷提高，民眾對稅收變得特別敏感，參與意識大大增強。

這 10萬條公眾意見中，有73.26%的意見來自北京、廣東、上海、江蘇等經濟較發達省市。

“私人車輛主要集中在這些城市，說明民眾對涉及切身利益的稅收法律的參與感明顯增強，而且意見大部分都有理有據，說明民眾對稅收以及法律的認識程度已經大大提高?！币晃粎⑴c分析這些意見的人士對記者說。

北京大學國家發展研究院院長周其仁說，稅的經濟性質是納稅人付給政府錢，以此來購買政府的服務。稅收之所以需要強制征收，為的是防止和杜絕一部分人可能的“搭便車”行為傾向。但政府機關不可因為強制執行力在手，就自行決定稅的種類和稅負的輕重。

全國人大會同有關部門研究，進行重新測算，排量1.0升以下的仍然規定為60元到360元，修改的主要是1.0升到1.6升的稅額幅度，由草案規定的360元至660元，降至了300元到540元，將1.6到2.0升的稅額幅度，由草案規定的660元到960元，降至了360元至660元。這樣一來，2.0升以下占乘用車87%以上車主的名義稅負不會增加。

據相關工作人員介紹，實施后地方政府制定的稅額標準還無法預測。而2.0升以上排量車稅負明顯提高，所以總的稅收應會有所增加。

地方的反應

一位參與制定車船稅的人士表示，稅負一開始設計得比較高一個很重要的原因是，車船稅是地方稅種，現在大部分是中央和地方共享稅種，所以要給地方留下空間、留下幅度，所以設計比較高。

從征求意見看，地方意見卻完全出乎意料。

在向各省市自治區征求意見中，上海、浙江、江蘇、山東、云南和湖南等省表示，在當前物價指數不斷攀升、中央提出大力增加城鄉居民收入的情形下，不宜增加工薪階層的車輛稅收負擔。

去年12月底和今年1月初，全國人大法工委和法律委先后赴天津和江蘇就車船稅法草案進行調研。天津市認為，車船稅在地方稅收中所占比例很小，沒有必要增加稅額而引起群眾不滿。江蘇省財政廳則直接建議，不應增加排氣量2.0升以下乘用車車主負擔。

江蘇省地稅部門官員解釋，隨著征管水平的提高以及對一些稅收政策的完善，不論企業還是個人近幾年內稅收負擔迅速提升，在有些方面稅負已經偏重。這種情況下，地方即使想改善地方財力，但也得考慮納稅人的承受能力。

目前乘用車已是征收稅費最多的商品。各種稅費占了購車總費用的40%。一輛車從出廠、購買、保有到使用環節，需要繳納17%的增值稅、車價10%的車輛購置稅，車價1%到40%的消費稅，進口車15%的關稅，還有燃油稅等，另使用過程中還包括過路費、過橋費、強制保險費、車檢費等。

盡管獲得通過，但車船稅在二審階段仍然受到不小的質疑。最主要是很多民眾認為，該稅作為財產稅，按排量征收，征稅目的不明確，邏輯不清晰，希望繼續研究理順后再出臺。也有人認為，排量1.6升以下不應收稅，這些車基本都是經濟條件一般的大眾用車。

2006年車船稅曾經歷一次大的修改。當時中國有《車船使用稅》和《車船牌照使用稅》，兩個稅分別針對中國國內居民和外國居民的乘用車。針對國內居民的車船使用稅稅額當時按乘用車載客人數為依據，最低100元，最高320元。

2006年12月國務院通過了以上兩稅合并為車船稅，并增加了稅額。那一次調整，使得稅額上限提高了1倍左右，由原來的320元提高到660元。該暫行條例從2007年1月1日起實施。

江蘇地稅部門官員說，上一次調整幅度就不小，江蘇省為了避免大幅提高車主的負擔，以稅額下線征稅，1.6以上排量定為360元。

稅收增減法

按照目前的稅收立法計劃，車船稅二審通過后，暫定從2011年1月1日起實施。立法說明并沒有詳解實施時機的選擇依據。

全國人大內務司法委員會副主任委員、原公安部副部長白景富稱，即使這次通過了，什么時候實施，應考慮兩個因素：車船稅的出臺應結合其他減稅政策一同出臺。調整稅法時，有減有增幾乎成為當前世界各國的一個普遍做法。第二個考慮因素，車船稅增加，另一方面高速路收費要減，各種過路費要減，增稅和減費要結合。

全國人大常委會外事委員會副主任委員南振中提議，車船稅法是現在出臺還是等到個稅調整和汽車稅費體系調整時統籌考慮，需要慎重論證。

周其仁說：“我有一個經驗，就是不要輕易提加稅的建議，因為那是最容易被吸收的一種意見?！?

一位地方稅務部門官員說，去年底提出了很多減稅計劃，年初開始實施的，都是增稅政策：包括房產稅試點、對退休人員一次性補貼收取個人所得稅、將地價計入房產原值征收房產稅、調整個人住房轉讓營業稅等等。

減稅政策卻并不順利。按照原計劃，今年將對個人所得稅和增值稅稅法進行修改和立法，更為明確的信息是，增值稅曾計劃在去年12月審議，個人所得稅法在上半年提請人大審議，而這兩個稅都是減稅改革。

據悉，2011年的人大立法計劃中并沒有個人所得稅法和增值稅法，只被列入了預備案。

增值稅立法從最初的在2010年12月份審議推遲到2011年10月份之后，直至從立法計劃中刪除。

增值稅替代營業稅的改革，財政部和國稅總局希望，從建筑安裝、交通運輸等生產性服務行業進行擴圍試點，并研究確定試點方案。由于試點需要一定時間，改革與立法如何協調，立法是否要等試點成為推遲立法的一個因素。有學者建議，立法和改革應同步進行，以立法推動改革，不能因試點而影響立法進程。

個人所得稅法降低中等收入者稅負的改革在去年的部委計劃中，曾被安排在2011年初提請全國人大審議。國稅總局官員曾透露，改革方案基本已沒有分歧。但這一計劃先是被推遲到下半年審議，直至從立法計劃中退出。

十二五的稅改一個很重要的方向就是給地方增加稅源，房產稅開始試點，將來要成為地方最主要的收入來源，車船稅也是地方稅，而且給了地方很大的調整空間。

如果是這樣的宗旨，那么同時應減少中央稅或者中央地方共享稅?！叭绻麥p少中央稅，中央的轉移支付能力將弱化，中央平衡地區財力不平衡的作用將減弱，這也是比較難的事情?！眹倚畔⒅行闹薪浘W首席經濟學家梁優彩說。

周其仁建議，政府出臺一項加稅政策，就同時考慮一條減輕稅負的政策，以保證總稅負不會脫離經濟情況而不斷地加重。

他解釋，不是說不能加稅，可是加稅建議很容易變成政策，減稅就非常難，結果還是與改善國民收入分配的目標越走越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