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城“千里追債”

經濟觀察報 記者 胡蓉萍 “我們破產就是為了破長城的這個債，不可能再還了的?！边@是陜西戶縣造紙廠副廠長張兵輪輾轉給徐建斌遞的話，這家曾向銀行借款1.48億元，如今本息已達3.3億元的51年老廠，按照其廠長張育言的話“最多能還30萬元左右”。

“欠債是爺爺，討債是孫子?！毙旖ū笊羁汤斫庵@句話的尷尬。

徐建斌，長城資產管理公司西安辦事處資產經營二部副處長。不良資產的處置，以收賬、催債為日常工作四處碰釘子是常事，但他隨著公司成立至今堅持了9年。

如今，這將是徐建斌一輩子的工作。5月6日，在華融、東方、信達三家紛紛轉型金融控股之后，長城當日在“股份制改造方案”的會議上定調，未來仍以不良資產處置為核心業務。

然而就在十年存續期將至，尚無新不良資產接手的階段，長城現有的不良資產，不是已經“死亡”，就是陷入了付出了巨大司法成本但未能依法執行的訴訟中。

長城進入不良資產處置最艱難的“深水區”。

破產廢債

2008年9月26日，陜西省高級人民法院已判決要求戶縣造紙廠在30日內向長城公司西安辦事處清償借款本金1億4千多萬，在12月9日下達執行通知書催促戶縣造紙廠還款，并發出民事裁定書要求凍結、查封、扣押其財產。

但直到今年2月21日，徐建斌才從張兵輪口中知道戶縣法院已于前一天受理了造紙廠的破產申請，而這直接導致了省高院的判決終結執行。此前，戶縣造紙廠曾多次向縣法院申請破產而未被受理。

他多次來到造紙廠尋求解決辦法，甚至都沒能見到張育言一面……

張兵輪通過律師向長城資產管理公司表示：“我們破產就是為了破長城的這個債，不可能再還了的?！?

“我都覺得破產破得晚了，破產是一種保護，生產照做。長城當年買工行資產包的時候就買貴了，搞得他們自己很被動，依我看這個1958年的老廠最多就能還30萬左右?！睉艨h造紙廠廠長、精美紙業董事長張育言表示。

對于張育言這個說法，徐建斌覺得“3.3億用30萬來還”有些天方夜譚，哭笑不得。

徐建斌只能四處求助，開始找尋一切可能的辦法企圖挽救損失。托熟人找西安市人大、審計署西安特派辦、銀行業協會，都無果而終。

2000年長城成立之時即進入公司的徐建斌，至今仍依稀記得，他還連續幾年因為高達70%的回收率被評為青年標兵，剛開始的幾年他常常是上半年就完成了全年的任務。

慢慢地，他發現老辦法漸漸行不通了，不良資產回收越來越難。

金蟬脫殼

徐建斌的前任，原來負責戶縣造紙廠不良資產處置的聶建川的工作一樣不比他輕松。

2005年6月，長城資產管理從工商銀行陜西省分行東新街支行收購該企業貸款43筆，貸款形態為可疑。截至2009年3月31日，長城資產管理擁有戶縣造紙廠債權總額為3.3億元，其中本金1.48億元。

作為戶縣經貿局所屬國有中型工業生產企業，戶縣造紙廠建于1958年，注冊資本3096萬元。

2006年3月，作為項目經理的聶建川第一次來到戶縣造紙廠，一無所獲，既沒能進得去生產車間，也沒能見到張育言。

之后的兩年時間中，聶建川所做的，就是通過各種熟人朋友傳話給張育言，核心意思是希望能夠合作重組。他主要提出兩個建議，一個就是將紙業重組，一個是建議聯合開發戶縣造紙廠劃撥來的40多畝地。

聶建川沒有收到任何回音。

不過張育言5月7日對記者說長城公司從未找過他，更沒談過重組，他只見過長城公司的律師馬軍勝。馬軍勝則說唯一的兩次見面都是其突然闖進張育言正在主持會議的會議室才得以見到。

“現在欠債是爺爺，討債是孫子，不怕借得多，只怕借得少。好多企業老總在一起，就比誰從銀行借得多還得少?！甭櫧ùㄕf。

聶建川認為，張育言其實并非沒錢還債。

戶縣造紙廠曾在債權人不知情的情況下，將原持有的西安精美紙業有限公司23.83％的股權出售，長網一線及制漿生產線股權變現收入659.1921萬元全部用作他用。

多次協商未果，2008年4月長城資產將戶縣造紙廠告上法庭。

一年半后，案子判了下來。

不過，法院根據判決在2008年12月9日將地產資產查封以后，縣政府卻在當月15日的常務會議上答復了縣建設局《關于西安精美紙業公司職工住房項目的請示》。于是精美紙業在那已經查封的40多畝土地上開始了施工建設。

據悉，戶縣建設局尚欠精美紙業資金。

記者以購房者的身份從工地辦公室看到了“精美家園”的效果圖，并從施工人員口中了解到該項目建成之后也將對外以商品房出售。

“國企改制中，這些做法多了去了，有什么可大驚小怪的?！毕啾扔谡勂髽I本身，張育言更愿意和記者聊他經營多年的造紙行業。

他說精美紙業目前正在醞釀一種用于增值稅發票的特種紙項目，也已經得到了韓國等國的國家采購訂單，美中不足就是“銀行不給貸款，連政府擔保和貼息，銀行都不貸”。

催債的延續

更多的徐建斌、聶建川們在這樣的環境中緩慢推進著不良資產處置工作。

整個長城公司西安辦事處于2005年購買的工行陜西分行資產包共186億，現在僅處置了1/3債權，有1/3根據政策實施了不可追回的計劃內破產。辦事處業務費用除了少量的評級費用以外，全是訴訟費，每年支付的司法成本高達2000萬。

“我們每年還央行再貸款的利息的任務很重，壓力很大，西安辦事處這邊更是年年受批評，月月寫檢討，去年一年法定節假日加班工資到年底才發?！蔽靼厕k事處陽金明副總經理嘆息到。

不過，相比于其他三家，比如信達、華融和東方的大量員工已經開始慢慢脫離不良資產處置工作了，他們在其龐大的金融控股公司大樹下完成重組的公司中開始擔任著要職。對這些人來說不良資產處置工作僅僅是他們職業生涯的一個過渡。

但隨著長城仍以不良資產處置為核心業務的定調，徐建斌的工作還要繼續，還有那“欠債必還”和“催債是有技術含量”的堅定信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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