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金融監管改革：攤牌倒計時

張斐斐

　　在剛剛結束的一周中，國際金融新聞的焦點屬于過去。在雷曼破產18個月之后，律師AntonValukas發布的長達2200頁的調查報告依然如一枚重磅炸彈一樣，震蕩著全球的金融市場。

面對著雷曼利用REPO105這種交易手法在短短幾天之內將500多億美元的資產轉出資產負債表的事實，人們再次震驚于華爾街是如何利用“金融創新”來瞞天過海，而一些會計事務所的專業標榜是多少的脆弱與可笑。

而最新的消息表示，雷曼的主要競爭對手美林在雷曼破產數月之前就曾經向當時負責對投資銀行監管的美國證券交易委員會（SEC）以及紐約聯邦儲備銀行報告了相關的情況，但兩者均未及時采取措施。

可以預見，美國金融監管體系又將面對新一輪的批評。當然更重要的是當下。3月15日，在經過了一周未果的協商與討論之后，美國參議院銀行委員會主席多德（ChristopherDodd）公布了自己提出的金融監管體系新方案。

金融消費者保護：從AGENCY到BUREAU

也許你不會注意到這個小小的縮寫的變化。在建立一個獨立的金融消費者保護機構的議案中，該機構的縮寫由從CFPA變為了CFPB，從A－GENCY到BUREAU。這意味著，在多德議員的提案當中，CFPB已經是在美聯儲（FED）之下的一個分支機構。

如果你有耐心讀完長達1000多頁的提案，就會發現這位放棄尋求連任的民主黨參議員老將是如何煞費苦心地試圖保證CFPB的“相對獨立”性，以尋求民主黨與共和黨之間的妥協。

它包括一個由總統任命，國會批準的獨立負責人；獨立的財政預算；獨立的規則制定權力，以及有對資產100億美元以上所有的銀行和貨幣聯盟的執行權力。

民主黨的左派似乎并不滿意這一套，金融消費者保護游說團體也打出“絕對不要相信美聯儲”的標志，宣告他們不會忘記，從格林斯潘到伯南克時代，信奉“市場自我監管”的美聯儲為了保證銀行業與美國金融的 “安全與穩定”，一次又一次地無視消費者的利益。

國會監督委員會委員長ElizabethWarren的一番話最具代表性，“要么就建一個強勢的獨立機構，要么干脆就什么都沒有，省得最后又搞得一團糨糊，不知道是誰的責任”。

美國《赫芬頓郵報》（HUFFING－TONPOST）的一份調查報告指出，這份看起來詳盡的提案實際漏洞百出。CFPB事實上是受制于一個由9人組成的跨部門金融穩定監管委員會（FSOC）的。在這個委員會當中，只要一人表示反對，就可以延遲監管執行的時間，而必須要征得6個人的同意才可以推翻這一個人的決定。

最重要的是，如果擔心此項監管危及銀行系統的穩定性，FSOC可以阻止CFPB的監管建議。在執行任何監管之前，還必須有一大串原來的監管機制進行協調，而其中有不少的機構在過去的金融危機當中被指責監管過松。

但考慮到共和黨人無論如何也不會同意一個獨立的金融消費者保護機構，看起來，這也許已經是最好的情景。

“為了讓提案能夠順利能過參院，預計到時多德還必須就CFPB問題進一步妥協；而且事實上，CFPB在美聯儲底下也很難保持操作的獨立性，最可能的結果就是成為美聯儲的一個標準的分支機構?！泵绹訄D研究所金融改革部主任MarkA.Calabria對本報表示。

美聯儲的得與失

金融危機時，美聯儲只對商業銀行保持監管，對于引起危機的非銀行金融機構的監管分化在美國證券交易委員會（SEC）等機構之下，這被很多人歸納為監管不力的一大原因。

“雖然有觀點認為美聯儲應該回歸到單一貨幣政策的制定者的角色，但大多數人認為要使央行成為系統性風險的監管者，全力針對一些大型的金融機構。第二，就是要將造成麻煩的非傳統性金融服務納入至央行的監管范圍之內”，美國布魯金斯學會研究員DouglasJ.Elliott對本報說。

這給美聯儲的權力膨脹形成了可能。在多德上周提出的方案之中，除了CFPB收編于FED旗下之外，美聯儲還擁有了另外一項重大的權力——只要FSOC9人委員會當中6人贊成，大型的非銀行金融機構將成為美聯儲的監管對象，以避免重蹈雷曼與AIG監管失利的覆轍。一旦有特別情況，美聯儲可建議動用特別的問題解決基金，以防大型金融機構造成整個金融行業的系統性風險。另外，美聯儲還將協助執行將來的沃爾克規則細則。

這使得美聯儲成為了一個名符其實的超級監管者。不過，聯儲掌門人似乎對這個稱號并不買賬。

“我們并不想去做 ‘太大而不能倒’的監管者，我們需要的是，一邊了解美國老百姓的金融消費，一邊與華爾街的保持聯系?！泵缆搩χ飨峡?月17日在美國國會聽證會上如此表態。

他所說的 “了解美國老百姓的金融消費”，是指美聯儲原來對所有的商業銀行具有監管權，但按照多德參議員提案的設定，500億美元以下的小型商業銀行的監管權將歸聯邦存款保險機構（FDIC）所有，多德的這一平衡手法遭遇了聯儲的強力反彈。相關人士也表示，對這些小型銀行的監管有利于收集底部的信息，從而科學制定貨幣政策。

同時，美聯儲的緊急借貸能力也受到了限制，美國政府問責局(GAO)將介入審查。

無牙的沃爾克

而在多德參議員的這份提案當中，由沃爾克這位已經84歲的前美聯儲主席提出的對商業銀行自營交易的嚴格監管規則已經被嚴重弱化。你甚至只能找到一句有效的描述——“FSOC將會研究沃爾克規則，之后提出政策建議，相關監管規則將在建議基礎上細化?！?P>事實上，在美國這樣一個以“金融創新”為豪的國度之中，即使有金融危機的陰影與足夠聰明或者說狡猾的金融產品設計者面前，官員似乎還太過擔心此舉會對金融行業帶來負面影響。上周，美國財政部就暗示說，它將允許監管者審慎地決定什么樣的行為構成“自營交易”。

大型銀行控股已然開始公開藐視這一規則，并且不斷增加“失敗”的押注砝碼。據英國《金融時報》報道，花旗銀行，這家嚴格來說是由美國政府控股27%的“國有”銀行，正在提升自營交易的資本量，交易團隊已經開始招募新人。

今年1月，奧巴馬總統宣布了沃爾克規則，禁止商業銀行擁有、操作或者資助對沖基金以及私募基金操作，以防止國家大型銀行由納稅人提供的資金從事銀行間的自營交易?！拔譅柨艘巹t”曾被視為挑釁華爾街利益的代名詞。但分析人士認為，這一措施是被用來分散聚焦在民主黨政治困境上的壓力。

“這類規則太過學術派，盡管在理論上看起來很聰明，但是實踐中將很難執行下去?！泵懒置楞y全球投資銀行部鮑慎對本報說。

本周，多德將在國會參議會推動對提案的強行表決。雖然目前兩黨分歧仍在，但分析普遍認為，金融改革正在朝一個共同的方向前進。

“我對金融監管議案在今年年底之前通過表示樂觀。一方面，金融改革與醫改不同，雖然技術性很高，大部分人不了解詳細情況，但是民眾都迫切要求對于金融危機的后果有一個交代；另一方面，金融界也希望金改能夠盡快結束。對于他們來說，不確切性才是真正擔心的?！盌ouglasJ.Elliott說。

說到底，金融改革也只是政治游戲的加加減減。對于共和黨人來說，你總能找到民主黨政策對立面的理由。對于執政者來說，保持金融流動量對實體經濟的支持很重要。宏源證券首席經濟學家房四海說。

鮑慎認為，“我會對那份充滿漏洞，潛伏著官僚主義的1000多頁的提案說‘不’。但其實，很多市場人士似乎都不大重視這項法則的能否通過。因為我們認為，這對市場帶來的影響將微乎其微，因為其中很多規定并不可行?！?P>“但客觀上，嚴格的監管一旦執行，可以幫我們屏蔽掉一些小型的資歷不夠的金融機構。而且，自從去年開始，美聯儲就向美林美銀詢問很多問題，從經濟模型的使用，到日常風險分析平臺，到哪個部門具體負責合并后的風險轉移等等。在這個過程當中，我們的確進步了很多，這是一個好現象?！滨U慎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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