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判斷要讓市場自己去做”

胡中彬

　新股發行里的詢價，不就是順著行政審核體系下來的嗎？如果前面沒有審核批準這個行政權力，后面的詢價市場就會自然組織了。所以，關鍵的一點還是要實現發行制度的市場化。改革看起來很難，但是想做的話很快能做到，不想做的話說什么都沒有用

　　全球金融危機正使得包括中國在內的全球經濟進入下行周期。關于資本市場的討論勢必會成為今年“兩會”的熱點。事實上，中國資本市場也在醞釀著變革，新股發行制度、創業板等都可能會在今年獲得重大突破。就此，本報就中國資本市場的制度建設方面的問題專訪了天相投資顧問有限公司董事長林義相。林義相同時兼任中國證券業協會副會長、中國證券業協會證券分析師專業委員會主任等。

新股發行不能僅改詢價

經濟觀察報：國內資本市場建設將成為今年“兩會”的熱門議題之一。大家目前可能比較關心的就是股市發行制度。詢價制度實施以來一直備受詬病，你認為新股發行制度的癥結到底在何處？

林義相：詢價制度本身是需要改變的。制度本身有問題，技術上也有問題。詢價制度對投資者是不公平的。這里有很多不規范的做法，完全違背“三公”原則。對投資者來說，無法保障他們的合法權益。尤其對中小投資者來說，可能會受嚴重的歧視。這是其一。

第二點，詢價制度實際上是整個發行制度派生出來的，如果發行制度不改革，在詢價制度上面做很大的突破是不可能的。最多只能是以一種引號里的“詢價”方式來替換現在詢價方式。改革發行制度要把握的重點是什么呢？就是保持信息的真實性，保持市場的透明度，這兩個是最重要的。

第三，在發行審核內容方面，監管部門要保證這些東西是符合規則的就行，對企業的實際運作不要做強行的規定。企業的發展戰略、企業的投資項目、企業的財務結構、企業的產品競爭力等等，這些不應該屬于審批里的否決因素。還有發審委委員的意見應該公開，讓投資者都知道，但是他們不需要做出通過與否的決策，也不需要為投資買賣盈虧負責任。既然他們是專家，那么專家的意見是什么，供投資者去參考，僅此而已。

經濟觀察報：現在意見也是不公開的。

林義相：對，意見不是公開的，連否決都不知道是怎么否的。我們應該把它公開，讓投資者自己去判斷。這樣發審委的每個人只要對自己的意見負責任，讓接下來的判斷市場自己去做。監管層需要保證的是什么？一句話，保證的是信息的真實性和信息的透明度。

經濟觀察報：你的意思是，從整個的發行體制上，應該實行一種市場化的方式。但站在監管者的角度，他們是不是也顧忌因監管不力而承擔責任呢？比如，如果現在放行IPO壓力非常大。

林義相：你剛才說的監管層的顧忌我覺得邏輯正好相反。他怕人家都罵他們，卻又硬要把權力放在手里，這不是矛盾的嗎？有權力就要負責任。

可以這么說，只要行政力量管得太多，這事物一定是不正常的。行政權力絕對大的時候，背后的事物都是扭曲的。新股發行里的詢價，不就是順著行政審核體系下來的嗎？如果前面沒有審核批準一個行政權力，后面的詢價市場就會自然組織了。所以，關鍵的一點還是要實現發行制度的市場化。改革看起來很難，但是想做的話很快能做到，不想做的話說什么都沒有用。

創業板門檻不能過高

經濟觀察報：你覺得創業板現在是不是一個比較好的推出時機呢？

林義相：我早就說過，創業板任何時候都可以推出，不存在時機好與不好的問題。任何時候都可以推，最高的時候可以推創業板，最低的時候也可以推創業板。只要準備好了就往外推。

經濟觀察報：你認為創業板應該注意哪些問題？

林義相：大家談得較多的是上市門檻問題?，F在有兩種思路，有人認為應該高門檻，嚴格監管；有人認為應該降低門檻。我個人傾向于創業板上市門檻不能過高。中國已經有了主板和中小板兩個高門檻市場，創業板若依然高門檻就不利于建立多層次資本市場。

第一，不要把主板、中小企業板和創業板辦成是同性質企業中的三個不同的等級。形象地說，不要使用同樣的考卷，三個板的區別只是考試分數不同，比如說主板的是90分，中小板的是60分，創業板的是30分。而應該使用不同的、各有特色的考卷，能夠上市的企業都應該是相應考卷及格分數以上的企業。否則創業板就沒有了自己的特色，創業板就不是多層次市場體系的一個組成部分，而是差等企業的上市場所。

第二，如果審核標準過于嚴格，會給市場造成一種錯覺，投資者會將創業板像主板等市場一樣對待。這樣會誤導市場，讓人認為創業企業沒有更大的倒閉風險。如果給人這種印象，創業板本身就要面臨很大風險。創業板上市門檻不高，才能讓投資者意識到有可能賠光的風險。這實際上是將創業板做成了風險投資的接力市場，從最初一對一的私募風險投資轉向公開市場。

第三，有一種誤會，認為上市門檻越高上市公司質量越好。由于門檻是人為的、主觀的，并不能確保一定合理和正確，在實際運作中也未必完全有效。不能排除有不合格企業使用各種手段邁過門檻。而高門檻常常會讓投資者麻痹大意。舉個例子，在大商場里賣假鉆石可能騙到數萬元，但地攤賣假水晶只可能騙到幾十塊錢。股票市場也一樣。

經濟觀察報：在創業板的監管理念上要進行改革？

林義相：不是監管的問題，整個市場的組織就是另外一個概念，整個理念都應該發生變化。一定是市場化的路線，本來就是市場的東西嘛。創業板一定要做出特色出來，創業版不能變成一個規?？s小了的、盈利能力降低的、時間縮短了的中小板，不能做這樣。

很多優秀企業都是從非常小的規模做起來的，創業板的目的是讓這些企業能夠脫穎而出。當然，把門檻降低一定有更多質量不好的企業上市，但投資者會更加挑剔，更加謹慎。創業板門檻不高但一定要有底線，這就是上市公司的透明性，信息披露的嚴肅性，規則的權威性和監管的嚴格性。

上市公司應當給出類似于提供給風險投資者的商業計劃書，比如商業模式、盈利模式和治理結構，把這些資料透明化、公開化。企業在一定時間內必須按照承諾來運作，否則應受到嚴厲懲罰。如果首次發行募集資金用途發生變化，可以考慮由流通股股東投票表決決定，原股東沒有投票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