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領的放棄

楊陽

　　張萍決定不再惦記那些期權。

如果她能按合同在那家新媒體公司再工作兩年，在她的高管職位上服務并且不犯什么大錯，到了2010年年底，她將得到5萬股期權股票；如果公司上市，按照她創業團隊才幾毛錢的行權價和同類公司上市后的價格估計，期權將為她帶來幾百萬元的財富。

兩年來，這一直是支撐她熬過無數個加班夜晚的主要動力。她甚至充滿信心打算把新媒體當作自己的終生職業。她憧憬過買一棟連體別墅，再把桑塔納換成保時捷?，F在這些計劃都成了南柯一夢。

“我那些期權現在就是一張廢紙?！睅滋烨?，她從那家新媒體企業跳到了一家互聯網公司，她的新職位是副總裁兼市場總監。

這是一場白領精英們的賭博，不幸的是輸掉的人太多，尤其是當經濟危機來臨的時候。

IT精英們曾經那么羨慕百度的員工——業界流傳著一個盡人皆知的說法：百度上市時就連一個前臺接待人員都成了百萬富翁。這讓期權成了IT和新經濟公司留住人才、引誘員工加盟或挖墻腳時的絕佳籌碼。

下轉04版

上接01版

　　一般公司會拿出5%至10%不等的股權比例作為員工激勵方式，分三到四年給到員工手里。一旦上市，期權轉換成股權將給擁有者帶來十倍、二十倍甚至更多的財富。

張萍在2007年初進入那家新媒體公司時，談的條件是可以選擇高薪水+期權，也可以選擇一般薪水+高期權。但她必須付出至少兩年的時間——第二年的年底才能拿到第一個25%期權，如果此間離職，則視同自動放棄期權。

她知道，如果公司上市或被收購，她就有可能成為像當初百度、阿里巴巴等新經濟公司上市后塑造的那些千萬富翁和百萬富翁一樣，一旦公司倒閉或者沒有“下家”，期權將是一個空洞的許諾。

但張萍仍然決定選擇一般薪水+高期權。她希望通過自己的努力得到一個暴富的機會，可以少工作十年。2007年初，中國股市熱火朝天，很多公司甚至考慮從納斯達克上市轉到國內的A股上市。

徐毅也在差不多的時間進入了一家電子商務網站。按照入職時的約定，徐毅必須在那家電子商務網站干滿四年才能得到全部回報——從第二年開始，他可以每年得到公司承諾期權總量的25%，第五年他將得到100%的所有期權。

而在公司上市之前離職就意味著放棄期權。事實上，如果干滿四年之后公司仍未上市，期權也是一個難以處置的棘手問題：只有公司愿意回購的情況下才可以把拿到手的期權賣回公司，有再融資才可能變現走人。如果公司不愿意，還是得無奈放棄。

現實如此殘酷。2007年年底阿里巴巴在香港上市之后，資本市場上就一片冰冷，股價下跌、PE值不斷下降。此后上市的新經濟公司沒有幾家，幾乎是最后一個上市的正保遠程教育在IPO的過程中一路調低發行價，被業界稱為“流血上市”，增發成功的只有華視傳媒一家。這讓很多已經在交易所排隊的公司都打了退堂鼓——延遲或者干脆暫時取消上市計劃。

徐毅的公司正是這樣。當他眼看著在阿里巴巴供職的好友天天計算自己的資產時（公司上市后半年內不得拋售期權），卻突然得知公司已經暫時終止了上市進程。

“這場經濟危機粉碎了很多公司上市的夢想，也打破了很多白領對期權的希望?！辈痪们靶煲愫土硗庖晃桓慵夹g的好友一起辭職，跳到了一家專門做電子支付的公司。

“千萬別相信期權，這太難了?！毙煲阏f。

對于同樣擁有期權的王臣來講，他必須保證所在的廣告公司業務保持20%的增長才能得到自己的期權。但在經濟危機突如其來的2008年下半年，大客戶都在削減預算，他預測到2009年第一季度銷售額至少會下跌30%——期權已經完全如同“壁紙”。

在很多時候，期權是個好東西。事實上，新經濟公司幾乎都是從風險投資商們那里拿到的資金，燒錢的年代不再，現在拿了風投的老板們都會精打細算，他們更多地選擇高期權來減少當前的現金成本。

珂藍鉆石網的王雍透露，在他的創始團隊中，中層的行權價比較低，在第一輪融資后，每股期權的價值翻了34倍。

從易趣創始人邵亦波那里剛剛融了1000萬美元的安居客網站的期權比例達20%，這家網站的創業資金只有100萬人民幣，第一輪融資200萬美元。根據公司估值，每一輪融資期權比例就會被稀釋一次。安居客CEO梁偉平稱，他的創業團隊最初只有5個人，目前期權已經翻了十多倍。

土豆網創始人兼CEO王微說，全員持股是對員工很好的獎勵，那些有海歸背景的公司創始人會更多地采納全員持股的方式，因而當他的幾個員工離去時，他替他們感到惋惜，甚至忍不住提醒他們“你們知道自己手中的期權有多大價值嗎？”

王微的惋惜來自于他對土豆網最終必將上市的信心。不過，張萍在放棄期權跳槽之后，總是提醒身邊的朋友：這個世界上有幾個百度？幾個阿里巴巴？

不僅未上市公司的高管可能因失望而離職。即使是那些已經上市的公司，金融危機也可能將他們的財富夢撕得粉碎。

熊林艷所在的公司已經上市，但股價一路狂瀉，現在僅僅是她期權行權價的40%。

對于在上市公司擁有期權的人來講，期權的價值很好算：行權價與市場價的差價即獲利空間。例如擁有1000股、行權價為8美元的期權，那么在可以行使期權后，該公司應該按每股8美元配售1000股給期權持有者，如果屆時的股價是12美元，那么持有者就可以以市場價12美元一股賣出，凈賺4美元，理論上獲利4000美元，但實際操作中他不需要真的拿錢去購買，也不需要再去市場上拋出，只要扣除稅款后從公司兌出即可。

現在，熊林艷所在公司的股價僅僅為幾美元——要等多長時間才能漲回去？所以，熊林艷也選擇了離職，她不得不放棄期權，合同規定，離職人員必須在離職后三四個月之內把期權兌掉。

至于張萍和徐毅，在各自的新東家那里，他們仍然選擇了中等薪水+期權。他們只能接受，而且，又要從第一年熬起。

（注：文中人物真實姓名做了處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