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是一種私生活(2)
他帶著女孩養的比利時信鴿走了。
“鳥籠子出去了,去尋找鳥兒?!爆F在讀卡夫卡的這句話,已不再有詭譎虛妄之感。百年前卡夫卡的個體感悟對你我而言,如今已然感同身受。
在生活的重壓下,我們為自己設計了一個又一個籠子,然后乖乖地鉆進去,我們以為那就是永恒的歸宿。就連已長眠墓地的卡夫卡也難逃此厄運。在他的公墓旁邊,豎了一塊廣告牌,上面寫著“距此 4 公里有麥當勞”。
男孩也是帶著鴿籠走的,那鴿籠是鴿子心甘情愿停留的地方,是她唯一認識的家。男孩深深明白這一點,哪怕戰場上諸多不便,也始終提著那沉重的鴿籠。
鴿籠始終都在,男孩卻在一座寺院前被流彈擊中,血肉模糊。在生死邊緣掙扎的時刻,他突然產生一個強烈的念頭:回家,回家,回家。
以任何可以設想到的方式,回家。
子彈即將奪去他的生命,在此之前,有四樣東西被保留了下來:受傷的男孩、他健康的性器官、女孩的鴿子和靜候在他身邊的死神。
于是,男孩在生命的最后幾分鐘,用刀割開褲子,往隨身攜帶的針管里一滴滴注入他的精液,然后把針管綁在女孩送給他的信鴿的腿上,最后一次完成了馴鴿使命,用盡所有力氣派出這只鴿子,鴿子迅速向上攀升,越過火焰、硝煙、槍炮聲、嘶喊聲,向藍色、寂靜的天空飛去。朝著女孩的方向,飛回家。穿過無邊的云海,云海中唯有她的翅膀帶出的風聲、她波動的血液,以及男孩綁在她腿上的呼喊。
四十分鐘后,鴿子帶著男孩的“禮物”飛回了家——女孩的鴿舍,女孩強忍巨大的震驚與悲痛,毫不猶豫地在第一時間把精液注入自己的身體。十個月后,她順利生下一個小孩,那個在他們彼此的承諾中,“一個赤腳在田里奔跑,把自己弄得很臟”的小孩。
那個小孩就是導游耶爾。在耶路撒冷鄉間那寧靜古樸如世外桃源的地方,他終于找到一塊地方,一磚一瓦,搭建起自己的家。他脫掉衣服躺在地上,感受著他的家,聆聽著,學習著,整理著,牢記著,他周圍的呼吸,展開著,澆注著,收縮著,包裹著。這是他的家。
小說的語言華麗如散文,清靈如詩歌,情節跌宕起伏,懸念叢生,充滿異域色彩,讓我們隨著作者的生花妙筆領略以色列的宗教與人文,在耶路撒冷亮麗詭異的艷陽下,止不住生出一股又一股邁開腿朝著家狂奔的極度渴望,像那個戰場上倒下的男孩一樣。它讓人想起村上春樹的《奇鳥形狀錄》,兩本書都巧合地提到了鳥,鴿子就是鳥中的奧德修斯。而中東戰爭的炮火硝煙,又讓人仿佛看到《追風箏的人》的宏大背景,愛與救贖,情欲交錯的跨時空愛戀,小城中少男少女純潔熾烈的生死相隨。
一只信鴿成全的愛與性,讓我們在不容喘息的流暢文字中,尋回失落許久的心靈震撼。
家,是我們最愛的人,最牽掛的人的所在之處。你愛的人在哪里,哪里就是家。
我隱約嗅出一些“孔府家酒”和“南方黑芝麻糊”的味道,那兩則有名的廣告,讓人想家。瘋狂地,貪婪地,癡癡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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