炫耀性消費與閃爍著耀眼光芒的壞品味

人類世界也存在類似的情形。據說露華濃的老板在追求第三任妻子的時候，從洛杉磯的國際機場自己的私人飛機上打電話給她，告訴她飛機引擎已經啟動，而且一直開著，直到她愿意前來與他約會。用腳都能想到，如此炫耀性的舉動讓這個女人芳心大亂。

炫耀絕不僅僅是男人的專利。女性的哺乳功能與“哺乳設備”的大小無關。在原始社會，乳房較小的女性更容易爬上大樹以躲避獵物的追逐，那么根據達爾文的進化論，小乳房的女性比大乳房的女性生存機會應該更大，于是小乳房的基因得以延續，此乃物競天擇。但我們所看到的情況卻正好相反，A Cup在女性中所占的比例非常有限。在小心求證之前，我們只能大膽假設：這種狀況是女性為了因應男性的審美品味而進化出的一種違背生存法則的現象，就象雄孔雀的尾巴越大越漂亮，可以吸引越正點的雌孔雀，但是自己成為其他動物獵物的幾率也大大增加。

人類有一種普遍存在的錯覺，覺得一件東西越昂貴就越美，也就被認為最值得向往。托斯丹·凡勃倫將其稱為“金錢美感”。比如法拉利360雙門跑車之所以會成為一種地位的象征，是因為它的售價。如果把價格后面去掉幾個零，那么它就只是一輛噪音大不說，坐起來還非常不舒適的跑車。

人們傾向于購買象征他們沿著社會階梯向上攀登的物品，有的人處處留心財富的標識和象征符號，原因之一就是這些東西可以幫助他們確認某人屬于或者不屬于自己這個亞文化種群的一員。但是炫耀性消費存在這一個無法回避的問題：即使所購買的東西從屬于某個特定階層的生活內涵，但如果你并不知道怎樣消費或者使用它們，你就只是制造了品味但不是高雅的品味，制造了舉止但不優雅。你可以一口氣買下所有頂級的高爾夫球用品，但是你不可能在一夜之間成為一名高爾夫球好手。這正是中國古話說的：樹小屋新畫不古。美國作家凱瑟琳?富勒頓（Katherine F. Gerould）曾經說過，人類的文明進程不過是品味不斷提升的進程：不斷接受更好的事物，不斷拒絕平庸的事物。那么究竟什么是壞品味？
1990年的時候，兩位名叫簡·斯特恩（Jane Stern）和邁克爾·斯特恩（Michael Stern）的美國人出版了一本叫《壞品位大全》（Encyclopedia of Bad Taste）的書，里面羅列了從夏威夷式襯衫到麥當娜等在美國社會相當流行的事物。兩位作者承認，他們也無法明確定義區分好品位與壞品位的標準，但他們相信這一標準是存在的。如果一定要用一個詞來描述這一標準的話，就是“恰當”，而且他們所接觸的設計師、批評家們也都同意這一觀點。

這讓人想起在幾十年前，當有人要求美國最高法院的大法官波特·斯圖爾特（Potter Steward）對淫穢物品作出定義時，他說了一句名言：“吾見之則吾知之”（I know it when I see it）。品味跟色情一樣，也是存在著高度的主觀性和不確定性。在本質上，品味是一個美學命題。18世紀的英國哲學家大衛?休謨（David Hume）在《品味的標準》一書中首次對品味進行了系統化的哲學分析。他認為，美并不是物體的特質，而是存于觀者的心中，但是每個人的心智都不同，因此所意識到的感覺也不同；心智健全的人，其情感與美感會有相當大的一致性（例如大家都認為《蒙娜麗莎》是好畫，建一座白宮的仿制品作為自己的辦公樓是很低劣的品味）。

當然，壞品味并非一無是處，它至少能起到一種榜樣的作用，讓人知道何為壞品味，進而推導出何為好品味。正如法國當代哲人皮埃爾·布迪厄（Pierre Bourdieu）所說的，沒有壞品味，好品味永遠不會存在，這大概是壞品味對人類審美所作出的最大貢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