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勇 喬亞飛

“沒辦法，一切都為了孩子，拼了?！毙っ髡f這個話的時候，他做了一個兩手向外攤的動作。

5月12日上午9點，十一學校中外合作項目國際課程班招生咨詢會，肖明是當天擠進去咨詢的幾百個家長之一。按照在場老師的描述，咨詢會場面火爆。然而，這僅僅是近年來出國求學潮流里的冰山一角。

目前，國內的國際班一般由國內培訓和國外課程學習兩個階段組成，由國內的某些學校和國外高校合作，學生最終獲得國外高校頒發的國際認可的本科學位證書?！澳菆雒姹仁蹣翘庍€火爆，人擠人?！毙っ髡f。

事實上，自2006年興起跨國求學后，全國各地都開始了一股放棄高考、出國留學的潮流。國際班、海外留學中介和洋老師十分火爆。

2013年3月,在教育部第四場新春新聞發布會上，教育部國際合作與交流司司長張秀琴介紹，2012年全國出國留學人數較2011年增加5.99萬，達到39.96萬，同比增長17.65%，再次刷新歷史最高紀錄，中國繼續穩坐全球最大留學生輸出國的寶座。

那些家長

現年48歲的肖明是一名公務員，在國家某部委任職。平日里，也算養尊處優的一主兒，好歹也是個司局級干部，誰見了都還會畢恭畢敬的。但沒想到，在兒子讀書的事情上他卻跌了“大跟頭”。

在肖明的印象中，學校本應該是以學術為本，但和一些學校國際班的領導們幾次接觸下來，卻感覺跟商場一樣，討價還價，還充滿了競爭，在他的印象中，那些校領導則更像是“生意人”。

“孩子是經過我們再三開導才同意去讀國際班的?！毙っ髡f。誰料到在選擇學校的時候卻遭遇了各種困難，這是他始料未及的。

兒子在讀小學的時候，肖明也托了關系，找到一個區教委的老鄉，花了3萬元的擇校費后，方才讀了重點小學。但那時候，肖明自認為官階還低，所以就沒敢多張揚，只是在家里飯桌上發過幾句牢騷。如今，他早已官跳三級，經過中青班培訓，是黨的優秀年輕后備干部，卻未料在孩子讀書的問題上，同樣尷尬。

按照肖明的描述，一些國際班的校領導雖然也客客氣氣，但并未將其身份放在眼里，還直奔主題地詢問他，能給學校帶來什么？肖明說，如此直接的問話讓他有點手足無措，確實還是被人頭一次這么問，不過好在校領導看他沒有接話，便沒有再追問。寒暄之后，校領導以還有事情要忙，打發了肖明。不過，臨出門時，留下了一句話，孩子的事情，我們會考慮，但你也考慮下跟學校如何合作。

在肖明看來，自己之所以選擇讓孩子讀國際班，繞開中國高考出國留學，無非是不想讓孩子接受國內弊端重重的教育，走一條更輕松、更人性化的教育之路。如今看來，因為國際班就讀人數眾多，讓中國這類學校也充滿了“商味”。

“我們兩口子都是公務員，從孩子小時候起就覺得現在孩子壓力很重，每天作業都是滿滿的，經常要很晚才能休息?！毙っ髡f，最早以為孩子是貪玩，作業寫得慢，后來開完家長會才發現其實每個孩子都是被題海包圍。

肖明的兒子叫肖軒軒，今年15歲，在北京海淀實驗中學念初三。與其他同年齡段的孩子一樣，在愛好方面，除喜歡籃球、電腦，還多了個愛好：攝影。

肖軒軒是個比較要強的孩子。在他看來，自己是大老爺們，學習成績不能被人看不起，再加上肖明兩口子也都是北大畢業的，對孩子也有示范效應。即使有段時間成績不是很好，但肖軒軒很快就能趕上來。

肖明兩口子一直推崇西方國家的教育理念，孩子首先要快樂，才能健康成長，對分數高低并不在意。但在參加幾次家長會后，肖明才發現，孩子的成績上不去，老師對他的態度也開始不冷不熱。

“在中國還是以分數說話，最后迫于壓力我們還是給孩子找了補習班補習功課?！毙っ髡f，這一系列事情讓兩口子更堅定了讓兒子出國念書的決心，外教從小學便開始輔導英語。如今，肖明家的外教收費是每課時100元人民幣，這個價格是對老客戶的優惠。

根據2012年中國國際教育展期間得到的調查報告顯示，計劃出國留學的學生學歷層次方面，本科生占51%，其次高中生占38%，研究生有約5%計劃出國留學。值得關注的是，剩下6%有意向出國留學的群體中，有不少的初中生甚至小學生。2005年以來，赴美讀書的中學生增長了10倍以上。

昂貴的學費

選擇了國際班就要接受它高額的學習費用。以北京十一學校國際部為例，目前該校分有外國班和中國班，有20多名外教。其中外國班學生（持有國外護照的外國人和華僑）有40-50名，中國班學生數量則是外國班的十倍。收費價格按照項目不同，收費也不同。如AP班美國項目一年學費9萬元，其他項目的收費也差不多。這個價格讓城市工薪階層無法承受。目前國內普通高中一年的學費是1000多元。

但如果直接去英美國家讀高中，每年的學費約為30萬人民幣。所以與國外高中相比，國際班的價格還算是便宜的。收費高的主要原因是聘請外教，一個稍微好點的外教年薪都在25萬元上下?！耙惶熳钌倬?00元，這個價格一般家庭無法承受?！毙っ髡f，他一個同學的女兒就是在十一學校國際班就讀，對方家里做鋼材生意，比較富裕。

肖軒軒起先抵觸讀國際班原因兩點：一是擔心自己學不好，會浪費父母的錢；另外，他覺得完全可以考上北大、清華后，再拿全額獎學金出外讀書。但后來他發現，如果要在外面補習機構培訓，一個小時就要800元，讀國際班還是物有所值的。

肖明說，如果讓孩子在國內讀三年普通高中，確實可省下大概20多萬元，但之后考上了國外的大學，還必須讀一年預科，開銷也差不多20多萬元。還不如在國際班讀高中早點大學畢業，一年9萬的學費不算貴。

十一學校國際部一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老師介紹，一般讀國際班的孩子，家里不是有錢，就是有權，因為尋常的工薪階層是無法承擔起這些高額的費用。

“每年除了一些固定的費用外，寒暑期還會有外出游學，一般都是出國?！鄙鲜隼蠋煴硎?，每次出國游學的費用一般都在4萬-5萬元左右。

“幾乎所謂授課都是全英語上課，除了政治、歷史外，剛開始壓力很大，除非你英語非常好，而且這里高手如云?！痹谑粚W校國際班就讀的學生劉婷婷說，早先無法適應，甚至想退學。但在老師指導下慢慢好轉，連微博都用英語來發，逐漸適應這里的教育，壓力相對來說沒有那么大了。

除了適應學習，還要適應人際交往。劉婷婷剛讀AP班時，就有些老同學議論說他們為富二代，讀書又差，燒錢。一開始，她還挺介意的，但后來覺得只要自己有目標，其他的都是浮云。

劉婷婷說，自己很喜歡西方教育，也想逃避高中超難的功課。但萬萬沒有想到的是，其實國際班學習負擔也挺重的，“光是雅思就考了六次，還要經常起早貪黑地背單詞?！?/p>

“讀國際班還是要有雄厚的經濟實力，但作為教育工作者我們是不建議、不鼓勵砸鍋賣鐵去讀的?！笔粚W校原校長李希貴說，獎學金的獲得是有風險的，如果未來沒能力付留學學費，還是不要選擇國際班。在北京國際班就讀排名中，十一學校名列前茅。

此外，根據學校不同，國際班采用的課程體也系多種多樣。有引進美國AP課程的，有引進加拿大課程的，也有采用“PGA”課程的，或者自己探索課程的，不同的課程對學生素質要求不同。比如AP課程是針對尖子生的，初中基礎一般者讀起來會相當吃力。IB課程也要求學生過“語言關”、“知識關”、“方法關”，而學校在招錄學生時，不僅要看中考成績，還要組織面試，看學生是否有學習IB課程的潛力。以IB課程為例，目前全國有68所學校引進了IB課程，其中14所公辦學校、15所私立學校、39所國際學校。

那些選擇

如今，肖明面臨著一個選擇，該如何給孩子填報志愿。他托朋友打聽過，對方只推薦了兩所學校，一個是北京十一學校國際部，一個是北京四中國際部。然而孩子最終是否能上，還是需要看分數。

“我現在也在猶豫，該怎么跟學校開口，此前去拜訪學校發生過的事情，讓他記憶猶新，如果這次對方也提出相應條件怎么辦？”肖明說，自己有這個經歷后，在機關的會議里就提出單位共建的模式，讓部委與一些學校形成共建單位，每年學校分配點名額給機關，來滿足機關里子女就學的問題。

在天津做生意的李罡就沒有肖明那么多顧慮，在他的認知里，國外的教育就是比國內的好，起碼那口語發音標準，不會有中國式發音。由于經濟條件好，李罡兩個兒子的讀書從小就是上的私立學校，幾乎就沒有在公辦學校呆過。

之所以不讓孩子出國，是覺得孩子太小，一個人在國外不放心，自己的生意又在國內，無法過去照顧孩子。隨著孩子年齡增長，出國念書的問題就擺上了議程，但有些學校并不是有錢就能進，還需要相關的推薦信等等。為此，李罡也是焦頭爛額。

“錢不是問題，只要錢能解決的問題都不是問題，只要能讓孩子受到好的教育，花再多錢都值?！崩铑刚f。

（注：文中肖明、肖軒軒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