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怡

吳君亮，深圳君亮資產管理有限責任公司CEO，而他在介紹自己時更愿意提起的身份是“公共預算觀察志愿者”。從2008年開始，這位“海龜”先生就開始執著的以“公民申請”的方式在民間推動政府部門預算公開，因為他堅信：“改造公共財政，遠比抽象談論政治民主更務實?！?/p>

經濟觀察報：2012，是你以公民身份申請預算公開的第四個年份了，這些年公共預算總體情況和往年相比有不一樣的地方嗎？

吳君亮：我們講預算公開的總體情況，需要關注兩個方面，一個是預算公開的量、一個是預算公開的質。

2012年，從量來講的話，比以前有進一步的提高。中央部委基本上全部公開，2012年比2011年范圍更大，在數量上有提高的地方。省一級也一樣有提高，大概有十幾個省實現了全部公開。除了北京、上海這類直轄市以外，比較偏遠的像貴州、江西等省一級也基本上都公開了，除少數個別沒有公開的，省一級的預算基本上都公開，這和2011年相比也是一個進步。

此外就是地、市一級主動公開預算的數量上也有提高，這個是不是硬性的要求，是不是根據中央或者上面有要求我不知道。但是能感覺到整體而言，量上是有提高的。

另外就是一些零零碎碎的，比如有些學院、大學，包括區一級政府我們看到也有了一些公開的跡象和公開的基礎。

但是從公開的質量上而言其實是不盡人意的，目前從中央到地方基本上公共預算提供的信息，某種意義上除了少數個別地方以外，絕大部分提供的部門信息都不充分。極個別的地方例如廣州市，有些部門稍好一些。

歸納起來可以這樣講，預算的確是公開了，但不透明，公開了但不完整，只是局部、零星、隨意的公開，這種現象是存在的。

如果把話說得過激一點，這就是個假公開，沒有提供真實的信息，或者沒有提供完整的信息，沒有提供這個預算本來就應有的要傳達出來的信息，所以說是假公開，我覺得也是對的，也是符合實際的。

經濟觀察報：當前公共預算改革要取得進展最需要突破的困境是什么？

吳君亮：還是落實“公共”兩個字，“公共”兩個字其實是一個系列的工程，例如說預算草案前期應該有公眾參與，目前我們基本上沒有看到這方面的任何跡象；其次在審批的時候要動真格，要“做實人大”，加強人大的功能；后期預算出來以后，怎么嚴格執行，嚴格決算，都要求透明、公開。

其實我們現在要求預算公開、透明，這只是一個很基本的要求。希望它公開、透明是希望能夠形成一定的監督力度，使用錢的人有所畏懼。好的預算公開、透明只是一個部分而已，而且好的預算應該能讓民眾廣泛參與，至少它應該提供這種參與的形式給大家。

經濟觀察報：浙江溫嶺現在已經開始主動讓公眾參與到這種預算的制定里面了。

吳君亮：溫嶺是搞了好多年，目前是拿出預算里面一些項目出來跟民眾溝通，這種形式我覺得就值得推廣。

經濟觀察報：那為什么你覺得像溫嶺這種方式現在在全國其他地方，被復制的可能性不會很大呢？

吳君亮：我覺得是兩個方面的原因，第一、也是最根本的原因，目前預算這種編制模式是對政府有利的，對政府有利在于幾個方面，例如說不公開政府花錢就比較容易，不受監督的花錢，這個錢就花得比較寬松。

舉個例子，以廣州市質監局為例，僅該局本部（不含下設單位），2009年部門預算公布的住房公積金安排了81.4萬元，到2013年時這筆支出達到120.49萬元；2009年部門預算安排的購房補貼是5.77萬元，到2013年時這筆支出高達357.17萬元。作為這個部門的政府補貼，某種意義上看上去是合法的，但是這種合法性是他們自己賦予自己的，這個數字公布出來，就會讓民眾覺得政府有失公允。如果是這樣的話，那么政府為什么要公開呢？從很多細節上講，不公開、不清楚、不透明，是符合政府目前的利益的。

另外一個方面，政府會覺得公開了麻煩。我們現在常常講要把權利關在籠子里，也常常要找籠子，什么是籠子？一個好的預算就是個籠子。我們中國只要兩三個籠子，就可以把權利關進籠子里，但是關鍵要把籠子建好。一個透明的、好的預算就是一個籠子，那么政府為什么要把自己找個籠子來關住呢？我現在在籠外，我為什么把我裝到籠子里，這是人的本性。這就是為什么動力不足的原因。

經濟觀察報：目前預算公開方面亟待解決的問題是什么？

吳君亮：我認為目前急需做的是將預算公開的形式統一。目前預算公開的形式就全國整體而言，廣州市預算部門預算公開的形式是做得最好的，雖然還沒有達到我的標準，但是它的格式、所涵蓋的內容、表述的方法、提供的表格等等，都在全國其他城市或者中央部委之上。

再看中央部門的預算，預算公開的形式很隨意，沒有一個嚴格的要求，中央沒有一個統一的要求、政府沒有制定統一格式，所以目前各個部委、各個地方預算公開的隨意性很大。也正是因為這些原因會造成預算根本看不懂，而且這時政府也說，你看不懂是你的問題，因為你不是專家。

所以這些矛盾里面其實第一要解決的就是預算公開標準化的問題，現在技術上已經完全沒有難度了。先把預算公開的形式確定下來，再法制化，也就是說我們今后一定按照這個形式進行預算公開。這個格式統一以后，預算公開、透明等問題，我覺得基本上就落實下來，從基礎上得到保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