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的東北亞,大家都圓滿團聚,鼓腹擊壤,和平發展,比今天更美麗!”
關于未來,我很想向大家描述這樣一幅美好的藍圖,然而現實卻不容樂觀。打個比方來講,如果杯中只有半杯水,我究竟應該說什么?警告大家“只剩半杯水了”,還是安慰大家“還有半杯水呢”,抑或朗然一笑“很快又會有一滿杯水的”?我的結論聽起來有些不負責任,那就是:最終結論交給讀者自己判斷,而我僅為大家提供“思考的線索”。
在預測2020年的東北亞之際,我重視以下“六大趨勢”。“六大趨勢”之一,即東北亞政治潮流的變化。二戰后的東北亞,大體來說經歷了長期保守、短期革新、回歸保守的發展態勢。
走在東北亞政治浪潮前端的是臺灣以及韓國,這兩個地區的經濟總量均僅占中國大陸及日本的兩成以下,因此更能靈活應對亞洲政局的變化。
臺灣自1949年起由國民黨實際統治,到2000年為止歷經了漫長的半個世紀。國民黨的長期執政導致金權政治橫行,從而引發了新興的中產階層的反抗。臺灣在1987年解除了戒嚴令,并于上世紀90年代正式步入民主化進程,實行一人一票的選舉制,大批貧苦大眾的代表當選,成為題中之義。
如此一來,臺灣于2000年在陳水扁總統所屬的民進黨帶領下,進入了一個革新的時代。然而民進黨政權上演的政治鬧劇使臺灣民眾不堪其擾,他們最終意識到經濟發展才是第一要務;另一方面,下臺之后的國民黨經過黨內的權力更迭及黨內民主化改革而逐漸進化,2008年臺灣政壇發生變動,保守的國民黨重新奪回了領導權。2012年1月,馬英九總統成功連任。
接下來看看走在亞洲政治前端的另一個地區,韓國。1948年李承晚大總統發表建國宣言,其后歷經尹普善、樸正熙、崔圭夏、金斗煥、盧泰愚、金泳三共計七代保守政權。1993年至1998年初就任總統的金泳三本是革新派在野黨的領導人,結果卻倒戈到保守的執政黨一方了。
與臺灣一樣,經濟的發展催生了大量中產階級,伴隨民主化進程的發展,韓國迎來了一個改革派發聲的時代,這就是1998年誕生的金大中政權及2003年誕生的盧武鉉政權。較之金大中政權,盧武鉉政權更加銳意改革,這一時期的領導集團堅信“韓國的敵人并非朝鮮,而是美國”。
然而與臺灣如出一轍,隨著經濟的停滯,盧武鉉政權拙劣的政治領導力逐漸為國民所詬病,最終時隔10年,也即2008年政壇發生變動,保守派重新奪回了領導權,李明博政權由此誕生。2013年2月鞏固保守派勢力的樸槿惠政權即將確立,這一政權將持續至2018年。
接下來說說第三個國家,日本。到2009年為止,保守的自民黨長期執掌日本政權(自民黨僅在1993年短暫失利,淪為在野黨,其后迅速奪回政權)。與臺灣地區、韓國一樣,一黨長期執政成為金權政治的溫床;2009年9月,清正廉潔的改革派民主黨上臺執政,然而鳩山由紀夫、菅直人、野田佳彥三屆政權,充分暴露出這是一個在經濟、外交和危機管理方面一竅不通的領導班子。
因此2012年12月,時隔3年零3個月,政權再度回到保守派勢力手中,安倍晉三政權由此誕生。安倍政權能持續到何時尚不明朗,但重奪政權的自民黨并不會解散眾議院,自民黨保守政權應該可以維持到本屆眾議院任期結束,即2016年下半年。
最后,社會主義中國雖然有些特殊,但大體上與這一趨勢相符。1949年毛澤東主席發表建國宣言以來,由“保守派共產黨”長期執掌政權,其后進入被稱作“革新派共產黨”胡錦濤領導下的10年,不久前召開的黨的十八屆代表大會上,再次確立“保守派共產黨”之習近平體制。根據黨的章程,習近平政權至少會持續到2017年秋。
由此可見,通過對“第一大趨勢”,即長期保守、短期革新、回歸保守這一東北亞政治潮流的分析,可以預測出2016年至2018年各個國家及地區的體制,其未來的發展態勢取決于當今政權的執政成果。而即將于2016年初舉行的臺灣“總統”選舉,是推測今后東北亞政治走向的一塊重要的試金石。
接下來的“第二大趨勢”是在“第一大趨勢”的基礎上延伸而來的,即各個國家及地區都面臨著保守化加速的趨勢。
造成保守化加速的最大因素是經濟增長放緩。據IMF(國際貨幣基金組織)的統計,2011年對世界185個國家和地區的實際經濟增長率進行的調查結果顯示,中國以9.24%位列第9,臺灣以4.03%排名第91,韓國以3.63%排在第100名,日本以-0.76%排在第174名。再過幾年臺灣及韓國將會跌落到前100名以外,而二者所依賴的中國,預計其經濟增長率也會逐步放緩。
經濟增長趨緩則可能失業率增高,國民也會日趨保守。對于每天都吃餃子的人,如果餃子數量天天都在增加,也許還會產生想要與他人分享其中一部分的寬容精神,然而如果每天餃子都在減少的話,一定會拼命維護自身利益,唯恐被他人搶走。
造成保守化加速的另一個重要因素是老齡化社會的到來。據聯合國統計,65歲以上的老年人占全體國民人數的比例超過7%就稱作老齡化社會,日本于1970年、中國臺灣于1993年、韓國于2000年、中國于2002年已相繼進入老齡化社會。接下來,65歲以上的老年人占全體國民人數的比例超過14%的老齡社會即將到來。日本已于1994年進入老齡社會,根據預測,臺灣地區及韓國將于2018年,中國也將于2026年進入老齡社會。
與年輕人相比,老年人的思想更加保守,在日本,80歲的政治家石原慎太郎被稱作“暴走老人”,其言論代表了日本趨于保守的老年人。到2020年,像石原慎太郎這樣極端保守且口無遮攔的政治家,很有可能在東北亞各個國家及地區出現。如果國民趨于保守,那么領土問題的沖突以及經濟摩擦等國家之間的紛爭就更容易產生。“六大趨勢”之三與上述的保守化趨勢正好相反,乃是東北亞一體化的發展。
20世紀國際關系的主流是兩國在政治、軍事上結成同盟,而21世紀國際關系的主流則是多國間締結經濟合作框架。
ASEAN(東南亞國家聯盟)可以說是歐盟的亞洲版,ASEAN的10個成員國打算在2015年實現經濟一體化,其最終目標是實現人員、物資、貨幣、信息在此區域內完全自由地流通。ASEAN的經濟一體化將于2015年以何種形式確立尚且不得而知,然而截止到2020年業已經過五年的發展,應該取得了一定程度的進步并開始穩步發展了吧。
“緊縮換取援助”的模式
歐洲政客和財經界過去近3年來的努力,除了在少數專業領域問題上取得過一些突破外,絕大部分只是使嚴重的危機暫時得到了懸置。說它是“懸置”而非解決,是因為這種處理方式只是將問題從希臘等單一國家轉移到整個歐洲身上。雖然這可能確實是眼前不得不做的應急之策,但如何真正克服歐元這種超主權貨幣的內在矛盾,仍然是未來必須得到正面清晰回答的一個根本問題。
與美國和中國的凱恩斯主義策略背道而馳,在德國的主導下,歐洲在應對主權債務危機時采取的是嚴厲的財政緊縮政策,這是一個十分重要但又很容易被忽視的區別。
在ASEAN的牽引作用下,周邊的6個國家中國、日本、韓國、印度、澳大利亞、新西蘭也很可能構建一個多國合作框架組織。預計在2015年左右,中日韓三國會締結FTA(自由貿易協定),對于東北亞而言這將是一塊試金石。到底最終形式是ASEAN+6,還是加上美國及俄國的18國東亞共同體呢,恐怕到2020年也難見分曉,要實現一體化仍舊困難重重。“六大趨勢”之四即美國對亞洲的干預將會繼續。
東北亞地區自古以來依據傳統的“一個中心”(中國)與“多個周邊國家”(朝鮮半島及日本等)的格局構建國際關系。到19世紀中葉以后,特別是進入20世紀以來,由于美國這個極大的“變數”的加入,使東亞格局變得異常復雜,如今這一狀況仍舊沒有改觀。
軍事問題上更是如此,日本及韓國都與美國結成了軍事同盟,與日韓有關的所有軍事問題都與美國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梢哉f,日韓從未在軍事上擺脫美國的半殖民統治。
美國奧巴馬政權于2012年初公布今后10年會將軍事重心轉移至東亞的方針,同時在經濟領域意圖推進以美國為中心的自由貿易協定TPP(跨太平洋伙伴關系協議)的確立。換言之,美國意欲進一步加強對東亞的干預。
20世紀后半葉,美國對東亞的干預其本質是封鎖蘇聯,與此相對,21世紀前葉其干預東亞的本質是遏制中國的崛起,也就是說,絕不能坐視亞洲誕生“另一個美國”。
奧巴馬總統的任期將持續到2017年1月,2020年的時候美國將會由下一任總統接手,而彼時,中國也許正好超越美國成為世界上最大的經濟大國。如果美國經濟持續陷入長期的低迷狀態,在奧巴馬執政后期,美國很有可能會致力于對中國的遏制,其中最令人擔憂的將是中美在東亞海域的緊張關系。
“六大趨勢”之五即東北亞的“兩個火藥庫”,就是臺灣問題(兩岸關系)及朝鮮問題的趨勢。
其中,臺灣問題在2020年的趨勢比較樂觀。“比較樂觀”是指“政治上維持現狀,然而兩岸經濟已逐步一體化”。
2010年兩岸締結的 ECFA(海峽兩岸經濟合作框架協議)將起到決定性的作用,由于臺灣貿易的近三成已經完全依賴大陸,到2020年臺灣很有可能進入“人民幣經濟圈”。兩岸雙方從半個世紀以來的對抗中汲取了經驗,個人以為即使到2020年雙方也不會發生激烈的對抗和混亂。
與此相對,朝鮮的局勢可能就比較悲觀了。出于本國發展的需要,朝鮮借鑒中國走上改革開放之路是大勢所趨,然而如此一來,必須削減大量朝鮮人民軍,還須同美國、日本恢復邦交。然而朝鮮人民軍是朝鮮最大的權力機構,朝方高層不會輕易放棄既得利益,同時與美國恢復邦交意味著必須放棄核武器開發,與日本恢復邦交則必須解決朝鮮綁架日本人的問題,以朝鮮人民軍為首的既得利益集團斷然不會退讓。
如此看來,朝鮮問題就像一道待解的多元方程,極為復雜。而這道多元方程的解法,則是留給朝鮮第一書記金正恩的作業,對于一位年僅29歲的年輕領導人這副擔子不可謂不重。因此,截止到2020年,朝鮮問題想要迎來一個“大轉折”實屬不易。
“六大趨勢”的最后一條,講點略為輕松的話題,即IT革命帶來的年輕人的同質化。
如今的東北亞,80后、90后的年輕人們從小就跟電腦打交道,可以說是“IT的一代”,他們的游樂場就是網絡,因此國與國的界限輕而易舉被打破了。例如名偵探柯南的故事,東北亞的年輕一代無人不曉,章子怡新拍的電影也是如此。
截止到2020年,網絡不僅會打破“國境的壁壘”,也能消除“語言的壁壘”。例如在東京的我與北京的友人用日語文字或語音對話,北京的友人則用中文理解之后回答我,各自都使用自己的母語進行溝通,這可以稱得上是繼網絡之后的“第二場IT革命”,一旦實現,將會極大地促進東北亞諸國的相互理解。
以上就是我在預測“2020年的東北亞”時所關注的“六大趨勢”,有句名言說“歷史的發展趨勢是曲折的,不是筆直的”,其間也許還會出現影響東北亞局勢的其他重要因素。但無論如何,當今的東北亞,就像裝有半杯水的杯子,面向2020年這杯水將如何變滿,還需要我們的智慧和努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