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四種我稱之為“委屈人格”。對許多人而言,中國大陸的生活都是一種缺乏安全感的生活。在這里,法律常常形同虛設,權力隨時都有可能越軌。在守法和違法之間,幾乎沒有什么界限。幾乎每家公司都在偷稅,幾乎每個人都有不檢點的言行。不查,個個都是孔繁森,一查,個個都是王寶森。這話其實不僅僅適用于官員,也適用于平民。
以一家小店的慘淡經營當中,有許多部門和機構都會對它發生直接的作用,工商、稅務、消防、治安、衛生防疫,任何一種權利都有可能讓它關門,任何一次代辦都有可能面臨滅頂之災。在這種不安全的驅使之下,人們大多沒有長期計劃,只著眼于眼前利益。在官場在商場在私人利益當中,出現了大量的唯利是圖、背信棄義的行為。官員拼命地撈錢,商人不擇手段地牟利,一旦賺足了錢,他們就迫不及待地轉移財產,甚至是拼命地揮霍,感覺像是我老家的一句諺語,“被大火燒掉的明天”。
這種不安全感還是本來躁動的人群更加躁動,我們在這中國內地坐飛機,常常會有這樣一種感覺。在飛機上,常常會看到這樣一個景象,飛機還沒有停穩,立即就有人站起來打開行李箱,把自己的行李抓在手中。開車走在路上,只要前方有一個車身的空隙,就會有其他車輛不顧死活地擠到前面去。只要在排隊,就總是有人走捷徑,鉆孔當,破壞規則。
這種不安全同時也加劇了人際關系的緊張,人們之間很少會有彼此信任、徹底敞開心懷的情況,按常常的情況是,互相戒備互相猜疑甚至是互相仇恨。“一人有難八方支援”,在很多時候都是個神話,更多的情況是,一人有難,眾人圍觀,甚至是一人有難,誰都不管。
以上種種人格其中有個人素質的原因,更多的還是制度的催化和教唆。在長期的奴性教育,黨性教育以及仇恨教育之下,人們失掉了本心,忘掉了本能,甚至忘記了自己最最重要的屬性,人。我首先是個人,其次才是別的什么;我首先是我自己,其次才是我的社會擔當,這是最簡單的道理。但可悲的是,在中國大陸,有很多人一直活到死都不明白。
有些人會把吃苦,不管因為什么而吃苦,當成是一件催人高尚的事情。 在幾十年前,有一群城市青年被流放到農村,這中間有無數的災難,也有無數的痛苦,糟蹋了無數人的青春,甚至是毀了無數人的一生。但直到今天,還有無數人在為他們所受的苦難辯護,在給那些吃苦的人辯護,認為自己吃苦吃得好,吃得應該。大作家陀思妥耶夫斯基寫過一本小說叫《被侮辱被損害的人》。在我們的生活中,常常會見到這樣的景象,那些被侮辱被損害的人,為自己所受到的侮辱與損害做辯護,找理由,甚至他們會為自己所受到的損害而歡呼和鼓掌。在大陸前幾年流行的一首歌,叫《忽而黑油》,講得就是知青生活,這首歌曾經傳唱一時,很多人都會唱。
在中國大陸,“犧牲”也常常被作為是一個非常高尚的詞。很少有人明白犧牲的本意其實并不那么高尚,它的本意只是指在“祭祀中用的牲畜“。有許多歌曲、許多文章、許多英雄事跡都是在號召人們犧牲。公廁木桶的漏水了,怎么辦?把自己它撈起來;大隊的牛羊在風雪里失散了,怎么辦?犧牲自己,去把它們找回來。時至今日還有人在鼓吹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的革命精神,不怕苦還可以勉強理解,但不怕死就十足荒謬。
我沒有找最近的圖片,這是一張過去的圖片,現在是和平年代呀,你號召別人不怕死是想干什么?他死了你有什么好處?這些并非陳年往事,翻翻報紙就會明白,荒謬的年代從未停止,它的遺毒也從未真正地肅清,那些反人性的口號和召喚也從來沒有離開我們的耳邊,它就在我們身邊。在這里,我替大家像北京大學的孔慶東教授學習。他在去年創造了一個”三媽“文體,所以,諸位不如效仿,如果有人號召你去吃苦,你就說”去你媽的“,如果有人號召你去犧牲,你就說“滾你媽的”,如果有人你去大義滅親,你就把孔教授最后一句話說出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