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沖

北京大興龐各莊有一座五星級酒店，名叫龍熙溫泉度假酒店，擁有1萬平米的亞洲第二大室內溫泉，即使在一個工作日的下午，酒店大堂內也坐滿了客人，沒有一張椅子空著。緊挨酒店的是一個占地千畝的龍熙高爾夫球俱樂部，再旁邊是38萬平米的龍熙順景豪華別墅區……

如果問龍熙是何許企業，很多人可能不知道。龍熙地產由北京星牌集團投資建設，很多喜歡體育，特別是喜歡臺球的人肯定都知道北京星牌集團——中國乃至世界最大的臺球桌制造商。

這樣一個在體育、地產等領域都干得風生水起的企業，其老板——全國政協委員、北京星牌集團董事長甘連舫在今年全國“兩會”期間卻提了一個提案，關于“下放行政審批權”。放松審批權和結構性減稅一直被視為中小企業生存發展的兩個關鍵點。因此，甘連舫的提案也成為今年“兩會”的最熱提案之一。

北京星牌集團以生產臺球桌起步，屬于典型的制造業和勞動密集型產業；因為臺球桌的主要原材料為木材、橡膠等，又是能源消耗型企業；由于臺球起源于英國，在歐美等國有著上百年的傳統，所以星牌集團又有至少一半的業務面向海外市場，又屬于外向型企業；三者都屬中國目前所面臨的產業結構調整的中心話題。所以，甘連舫的提案在“兩會”中具有很強的代表性。

經濟觀察報：目前中小企業面臨的困難主要有哪些？

甘連舫：首先就是稅賦沉重，比例至少占企業利潤的30%以上?？蛇@么高的稅負卻仍然不能獲得和國企平等的待遇，比如貸款利率的不平等；比如好的項目、好的機會根本沒有中小企業的份兒；比如審批權中的準入問題，除不允許進入的領域外，是否都對民企開放？在稅賦加重的同時，企業利潤空間愈發縮水。以我們為例，作為國內乃至國際臺球行業的領導者，利潤仍然非常有限，甚至還出現過虧損。星牌集團之所以能有今天的規模，利潤來源不在于發家的臺球，而是地產、旅游等產業的反哺。因為企業用工成本大大提升，原材料、能源成本也在不斷上漲，企業流動資金又因信貸收緊而陷入困難。由于企業從銀行貸不到錢，迫不得已就得用高利息的民間借貸解決資金缺口，這就又大大增加了成本，年息20%算少的，30%、50%都有，這種高額的財務成本使得中小企業更加無法負擔。這時候如果再遇上政府的層層行政審批，效率低下，往往一個項目從申報到審批需要兩年時間，可想而知，企業要花費多少時間和資金成本。很多中小企業就是在這樣的途中倒下了。

經濟觀察報：怎樣才能提升中小企業的生存環境？

甘連舫：民營企業已成為我國國民經濟的重要組成部分。我國目前約有1000萬家中小企業，其中以民營和私營性質為主的非國有企業占85%，承擔了我國50%GDP、60%稅收、70%就業、80%出口。這才真正關系到國民經濟命脈，關系到社會穩定和民生問題。所以，政府出臺政策還需要細化和量化，還需要執行力和監督審查。此外，還需要發展多種借貸渠道，如農村小銀行、信用合作銀行、小額貸款公司，用市場的手段，讓民營企業自救，讓民間資金陽光化、合法化；另一方面，要為中小企業結構性減稅。降低貸款利率、降低稅收起征點，或者像當年對待外企那樣“減二免三”，在如今金融危機期間，也對民企減半征收等等。目前中國具有減稅的條件，去年稅收又再次增長22%，超過GDP增速的一倍以上。而且少征就是扶持，指望國家撥款扶植，反而容易滋生其他不公平等問題。減少稅負就是扶持，就是增加它的活力，先讓中小企業生存下去，其實最終也增加了稅收，要“養雞下蛋”，而不是“殺雞取卵”。

經濟觀察報：針對產能過剩、低水平重復建設、高耗能、低附加值的企業和產品，這種“逼退”措施倒是也能起到“強制”淘汰和產業結構調整的目的。所以，從這個角度說，除要求政府作出改變外，企業自身的改革也至關重要，否則只能面臨被淘汰的命運。星牌集團在主營臺球桌制造出現利潤稀薄，甚至虧損的時候，如何做出自我調整？

甘連舫：現在看來，我們當時的決策至關重要。這其中甚至有運氣的成分。十年前，趕上政府規劃用地，星牌集團原廠區不再允許設立工廠，需遷址開發區，我就在原廠區地址開發房地產，賺到了第一桶金。我把這筆錢反哺到星牌臺球桌的生產過程中，加大科技投入，建立流水線生產制，提高效率，降低勞動力成本。最終，星牌臺球桌成為世界斯諾克第一品牌，一舉擊敗傳統外國商家，獲得了世界斯諾克頂級賽事正式比賽指定球臺資格。目前甚至有臺灣等地的企業替星牌代工，貼星牌商標。我們的目標就是建立品牌，做好產品開發、設計、營銷，生產逐漸交給代工企業?？善渌行∑髽I如果沒有這種反哺，可能就很困難了。

經濟觀察報：我國的產業結構調整其中就包括勞動密集型企業轉型，可如果都轉型了，都交給海外工廠代工了，我們13億人口的就業如何解決？

甘連舫：我們曾經認為，中國有著13億人口，所以勞動密集型產業是我們的必由之路，但最近幾年的連續用工荒可能說明勞動密集型企業過剩了。相反，大學生卻找不到工作，這就說明我們的結構存在問題。而且我們勞動效率低下，反而增加了企業成本。根據國務院發展研究中心余斌先生的研究數據，美國生產棉花的人工成本為6%，中國是50%；美國生產小麥的人工成本占17%，中國是30%。如果能提升一部分勞動密集型至科技密集型或現代服務業，那么用工荒和大學生就業難這樣的雙重矛盾就解決了。當然，這有一個臨界點的問題，不能全部轉移生產，中立的小國可以，作為一個大國，還需要具備農業、工業的生產能力，否則容易受制于人。屆時，13億人口又能發揮其獨有優勢——巨大的消費市場，龐大的中產階層。所以，我們的規劃是在利潤稀薄的臺球領域擴大品牌影響力，以此拓展產業多元化至體育休閑、旅游文化等領域，實現資金反哺、品牌互補、產業聯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