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1

李娟

不再享受超國民待遇的幾家外資食品巨頭不約而同地做出了一個選擇。

12月初，達能中國位于上海奉賢的酸奶工廠停產并進行業務調整；雀巢則稱將在年底前中止華東區的冰淇淋零售業務，同時停止上海相應工廠的生產運營；一個月前，則是碳酸飲料巨頭百事可樂將內地的24家裝瓶廠打包出售。

這在一貫以“抗經濟周期”著稱的食品行業并不多見。背后是什么力量促使這些企業同時啟動轉型？食品制造業到底發生了什么？而產業資本對于食品業態度目前又究竟如何？

規模劣勢成負擔

“達能位于上海的酸奶工廠確實處于停工狀態?！?2月5日，達能鮮乳制品業務新聞發言人徐杰向本報證實。達能方面稱，未來，將集中力量發展旗下優勢品牌，將“碧悠”打造成具有高附加值的強勢品牌。

在經歷了和蒙牛、光明的合資失敗以后，達能走上了獨資的道路，但是其工廠布局、銷售渠道等建設遠遠跟不上市場的競爭形勢，導致成本居高不下，終端競爭力下降，經營不佳。

以酸奶產品為例。達能酸奶在廣州的市場份額高達12%，但是它本身在廣州卻沒有工廠，這意味著達能不得不把酸奶從上?；虮本┻h道運來。眾所周知酸奶的保存期一般只有兩周，而從長途運輸到上架就差不多用去一周時間，加上在終端還要和光明、蒙牛、伊利拼促銷，達能壓力可想而知。

就在達能宣布停產的兩天后，即12月7日，雀巢公司的一紙聲明將此前沸沸揚揚的關廠傳言予以證實。其新聞發言人何彤稱，雀巢將于2011年12月底中止在華東區的冰淇淋零售業務，并停止該區域的冰淇淋生產運營。她沒有詳細解釋此次關廠的具體原因，只是稱“雀巢在不斷評估冰淇淋業務，并做相應的調整，以保持該業務的長久發展”?！盁o論是雀巢的冰激凌業務還是達能的酸奶業務，在過去幾年的發展中，都在一定程度上受到乳業巨頭伊利、蒙牛的打壓，沒能占據較多市場份額”，中投顧問食品行業研究員梁銘宣分析。

市場調研公司歐睿信息的數據顯示，2011年國內冰淇淋業務規模達到306.75億元，6年增幅達35.19%，但對雀巢而言，2010年的市場占比僅為3.2%，位列第四，低于占比7.4%的聯合利華，更遠遠低于內資品牌伊利、蒙牛（其占比分別為17.3%和15.2%）。

市場份額一直提不上去，反過來，規模劣勢又會進一步加重企業成本負擔。這讓雀巢在冰激凌業務上舉步維艱。目前雀巢還保留著在華北和華南的冰激凌業務，即天津和廣州工廠。

在滬外資擴產艱難

值得注意的是，無論是達能還是雀巢，上海工廠都是這輪“調整潮”的始作俑者。

高劍鋒是上海博蓋咨詢公司的董事總經理，在過去幾個月間，他被委任協助一家生產型外資企業在上海選址開設新廠，其間經歷的艱辛讓他印象深刻?！皫缀鯖]有合適的土地”，在過去幾年間，來自浙江、江蘇等長三角城市的民營企業在上海購買積累了大量的土地儲存，“很多土地眼看像荒地，但一打聽發現都有主了?！彼貞?。

想要新進入的企業只能是要不“選擇僅存的小塊的土地”，要不“從‘二房東’手里買地”。高劍鋒稱，尋找不到合適的土地，對生產型企業投資是最大的障礙。

另一個問題則是企業運營的綜合商務成本高企。和珠三角以及中西部相比，上海地區的用工、物流、原材料采購、水電費用等都越來越不具有優勢。中金公司此前公布的一組統計數據顯示，今年前三季度上海市的乳品均價同比漲幅超過國內其他城市，達到15%或每公斤16.07元，相比之下，全國的均價只有15.18元。

面臨的問題之三是不再優惠的財稅政策。2007年起我國開始實行“兩稅合一”，即內外資企業稅率統一為25%，外資企業相比以前15%提高了10%?！斑@等于直接取消了過去外企享受的‘超國民待遇’”，資深財稅專家馬靖昊稱。

所謂的“超國民待遇”，是指此前地方政府為了吸引更多外資企業前來投資，大多都會實行非常優惠的財稅政策。比如稅收“3免3減半”，常常還會伴以各種形式的退稅、政府扶持金形式進行補助。

“沒有土地就意味著雀巢、達能想要擴充產能、擴建新廠很難執行；商務成本高和財稅政策緊則讓它們目前業務的運營越來越不易”，高劍鋒總結道。

而從更為長遠角度看，基于未來的發展規劃，類似于上海這樣的沿海城市對傳統制造業曾經的扶持和優勢很可能將一去不復返。

上海市十二五規劃稱，到2020年上海要基本建成具有全球資源配置能力的國際經濟中心、金融中心、貿易中心、航運中心?！皳Q句話說，上海未來側重發展的是現代服務業、高科技產業、先進制造業?；诖?，政府就會從土地、財稅各種產業政策上來調控和扶植相關企業”，中國社科院工業經濟研究所區域經濟研究室主任陳耀認為，這一轉型趨勢將是必然的。

他稱，在過去多年的發展中，上海產業結構的不合理一直沒有得到足夠重視（服務業在總GDP占比約為50%，合理值應為70%），產業方向搖擺不定，二、三產業同時推動?！熬拖駨V州推出了‘退二進三’，上海需要的是‘增三優二’”，他說。

基于以上，未來包括食品生產在內的各類制造企業在上海將逐漸被邊緣化。而尋找合適時機關閉上海工廠、繼而將工廠轉移到成本相對低廉的中西部，將會成為一種趨勢?！斑@也就是說，未來會有越來越多這樣的生產型企業逃離上海。上海不再適合做傳統制造業”，高劍鋒判斷道。

食品產業需要“可追溯”

雀巢、達能兩大巨頭的同時關閉工廠，又有百事可樂出售瓶裝廠在先，食品企業的種種“斷臂之舉”讓外界驚呼“食品業入冬”?！斑@樣斷言明顯并不準確”，長期從事快消業數據研究的蘇賽特董事長李保均說。李保均剛剛在新加坡參加完一次快消行業的相關會議。通過這次活動的交流，他發現，不少全球基金公司的高層對于中國傳統快消行業非常關注?！半m然他們對于行業發展速度有所疑慮，但大家有一個共識，這些行業抗風險能力比我們想象的要強得多”，這是因為中國消費市場巨大，是支撐傳統行業發展的核心，而食品行業最與消費者生活息息相關。

在李保均看來，目前行業內出現的改變是在國內區域產業結構調整的大背景下，食品企業對于自身過去發展不平衡狀態的轉型升級。

一方面是對企業產品品類的定位和戰略進行調整?；虬犭x高成本、不再適宜經營的沿海城市，向低成本的周邊或者中西部城市轉移，或優化產品結構，對低端產品進行升級。

此方面雀巢就是一個很好的例子。與雀巢關閉上海冰淇淋工廠形成鮮明對比的是，它此前剛剛收購了銀鷺60%股權以及徐福記60%的股權，歸根結底這是雀巢基于此前各產品線發展情況，對于業務戰略的重新調整。

另一個轉型趨勢就是食品企業對于全產業鏈布局的重視。近兩年來，食品安全問題頻發，這讓資本界在投資食品企業時越來越謹慎，“以前只要你有生產優勢和渠道優勢就可以，現在資本會同時非?？粗匾患移髽I有沒有種植場，有沒有基地，能不能從源頭上保障產品質量，一旦出了問題是否有追溯體系?！币晃煌顿Y界人士表示?！耙郧笆称菲髽I‘只有下半身，沒有上半身’，現在則要全部重視”，而這將對食品企業提出新的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