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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六千人在向陽湖
    導語:說它是集中營,卻沒有鐵絲網;說它是勞改農場,這里人也不是犯人,至少不是刑事犯

    郭娟

    湖北咸寧,有個地方叫向陽湖。曾經,那里集結了六千文化人,其中有文聯作協的,有故宮、榮寶齋、革博、歷博、北圖、中影的,有中華、商務、人民、文學等出版社和新華書店總店的,這些單位“一鍋端”,下干校。做什么?從事體力勞動,進行思想改造。

    若干年后,提到“干校”,也許需要做一番詞語解釋吧?說它是集中營,卻沒有鐵絲網;說它是勞改農場,這里人也不是犯人,至少不是刑事犯;或者說是政治犯,卻也不是——眾所周知,1949年以后,中國的“政治犯”,比如丁玲、胡風、比如遇羅克,張志新,都關進監獄了;這里人要進行思想改造,并不是說他們曾有過什么大逆不道的獨立思想,可憐他們真的沒有,但是最高領袖斷定:他們的思想、感情都與無產階級隔著幾層,所以必須把他們驅趕到中國社會最底層,讓他們在體力勞動中脫胎換骨,獲得無產階級的思想意識。

    其實,早在解放之初,針對知識分子,特別是從舊社會過來的知識分子,已經有過思想改造,所謂“脫褲子、割尾巴”,所謂“洗澡”——錢鐘書的夫人、作家楊絳就根據自己和周圍人的親歷創作了長篇小說《洗澡》。那一次運動大概要算是“和風細雨”了,所謂“如匪浣衣”,大概也沒有洗干凈,不然怎會有那么多“右派”向黨“瘋狂進攻”?“無產階級文化大革命”不搞行嗎?思想改造要“觸及靈魂”,要“靈魂深處鬧革命”,還有什么“狠批私字一閃念”——人的潛意識都被管起來了。

    但當時下放干校的人們,絕大多數甘心被管。他們滿懷虔敬,下決心改造自己。陳喬,當時的中國歷史博物館副館長,有詩云:“風雨棚中除四氣,向陽湖畔過三關。”“四氣”是闊氣、暮氣、官氣、嬌氣,“三關”是思想政治關、勞動關、生活關。

    離開北京、上火車前,他們排著隊,打著紅旗,到天安門廣場,對著城樓上的毛主席畫像舉手宣誓——頗具儀式感,類似今天的行為藝術。誰說過的,中國文學太政治化,中國政治又太文學化。

    儀式感也好,神圣莊嚴感也好,到了干校,聽軍宣隊領導訓話,心就涼了:你們現在好就好在沒有打仗,如果打起仗來,先把你們拉出去槍斃幾個再說,留你們干什么,留你們反黨反人民哪!——這當然是針對干校中的“牛鬼蛇神”說的。

    領袖說,凡有人群的地方都有左、中、右。在干校,各類分子是活在最底層的,誰都可以無端踹一腳。有時在田里勞動,也會突然被拉出來,在田梗上挨批斗。馮雪峰和許覺民等被打倒的人民文學出版社前領導,6人住一大間,冬天革命群眾來開會,這幾個老頭兒就被趕出屋,站在外面受凍,走得慢了,會被斥以“滾開”!有一次,干校殺鴨子改善生活,還有人提議要革命群眾吃鴨肉,受審查者啃鴨頭鴨屁股,以示劃清界限、保持立場……屈辱無處不在。曾參加“一二·九”、在出版界叱咤風云的陳翰伯也多次被批斗,他走路不利落,一次過獨木橋,沒人肯幫他,眾目睽睽之下,他只好自己慢慢爬過去。也許正是這樣刻骨椎心的屈辱經歷使他后來徹底否定“文革”。那時還有“兩個凡是”禁錮,《關于建國以來黨的若干歷史問題的決議》尚未形成,而他說:“文化大革命的教訓,就是永遠不要再搞文化大革命了。有什么可分析、爭議的!二八開,三七開,四六開,甭開了!”他支持、提倡創辦《讀書》雜志,倡導“讀書無禁區”,都可以看作是對極“左”教條、神諭的公然唾棄,目的是還人自由。

    在干校,不論各類分子還是普通群眾,都要參加勞動。從蓋房、修壩到養豬、放牛、放鴨子,從拉犁、插秧、收割,到拉車、挑擔,基本上包括了在農村生活所必須的一切勞動。文物專家朱家溍當時年過半百,每天要給廚房挑20多擔水,打滿12個水缸,有時還得去火車站卸煤,推著板車來回幾十里。書法家王景芬回憶:有一年年初三就下田插秧,上身穿棉襖,下身穿短褲,天氣冷,腳凍得難受,有時甚至往解放鞋里撒泡尿熱熱以應急!形式主義也免不了,收割小麥,越是下大雨越是搶收,結果一連幾個陰雨天,麥子全發霉了。當地群眾覺得北京人真奇怪:大雨大干,晴天反倒不干了。——晴天往往開大會。雨天泥濘,田梗濕滑,一會兒一摔交,都成了泥人。古畫鑒定大師徐邦達,人稱“徐半尺”——據說他鑒定一幅書畫,只需將卷軸展開半尺便能斷其真偽,這時也被下放到此地,他年近六十,身體弱,麻稈腿,風都能吹倒的樣子,也必須下水田插秧,幾乎把身體拖垮。當地群眾編他的順口溜:“身穿大棉襖,手戴大金表,走路拄拐杖,三步兩跌倒。”彎腰駝背的老學究們,踉踉蹌蹌,一身泥水,走在上工路上,像一群叫花子。那時年輕人也累得體力透支,卻不敢喊累,“活著干,死了算。”身體吃不消,就在大田里學習毛主席語錄,“一不怕苦,二不怕死。”后來成為文學評論家、那時還是年輕人的閻綱私下問老作家嚴文井,向陽湖和南泥灣比較,哪里更苦?嚴文井想了想,說干校更苦一些,因為大部分時間得參加強體力勞動,而且精神受壓抑……

    按說,向陽湖產生不了田園詩。但是竟然有!詩人臧克家還出版一冊詩集《憶向陽》,內中不少佳句——“老牛亦解韶光貴,不待揚鞭自奮蹄”(《老黃?!罚?,“敷粉冬瓜似石磙,菜花引蝶入廚房”(《菜班》),“案頭還信債,池畔洗衣裳”(《假日》),“近火潮衣蒸白霧,沾身熱汗化冰涼”(《大風雪,收工暮歸》)等等。詩人牛漢與許多下過干校的人都認為《憶向陽》是粉飾,至少不真實。牛漢在干??吹降年翱思铱偸浅蠲伎嗄樀?。有一次勞動,臧克家負責燒開水,他有肺病,沒力氣吹火,嗆得鼻涕眼淚,干著急,是路過的詩人牛漢幫忙,才把水燒開。作家吳泰昌回憶,臧克家在干校很謹慎,也不亂串門,別人也不敢接近他。平時沒事干,就盤腿坐床上數錢,一堆五分、二分、一分的硬幣,裝在鐵罐子里,可見寂寞無聊。但臧克家到近百歲高齡、躺在床上了,也還是說他每每回憶咸寧向陽湖,總感到親切,還說在向陽湖一走30里路,鍛煉了身體,非常受益。

    也許隔著歲月回望當年,一切痛苦都變成美好回憶了?許多文化人日后回憶干校,都有意無意地將苦難一筆帶過,而大談趣聞逸事。美術家曹辛之用當地竹子雕刻藝術筆筒,風靡一時;古玩大家王世襄牽著自己飼養的牛找畫家張廣畫牽牛圖,畫像上的他如老農似的笑哈哈的;還有美術家自己設計的“太和殿”工棚和“美術廁所”……此外,更有賞滿湖荷花翠蓋,采綠頭鮮菇,半夜捉田雞改善生活……

    不過也有人執著不忘苦難,徐半尺徐邦達就毫不掩飾其憤怒:“提起咸寧干校就頭疼,討厭透了!因為在那里簡直不把人當人!”而牛漢那些在干校孕育的血淚詩篇也沒有臧克家式的愉悅。楊絳《干校六記》記錄的是河南息縣干校的事情,怨而不怒的筆調,也有這樣一讀驚心的句子——“最經磨的還是人的血肉之軀!”

    關于干校,也許韋君宜的小說《清醒》開頭幾句大實話說得再明白不過了:“五七干校,這實在是個奇妙的地方。有的人想起它就感到無限溫暖,有的人卻提到它就義憤填膺。你說它不好,那時大家寫了多少真心歌頌它的詩。你說它好,最后這些寫詩的人卻竭力想辦法離開這里。”

    其實像臧克家、冰心這樣名聲大的知識分子,上面還是有統戰性質的關照的。他們在向陽湖待的時間不長,用詩人綠原的話講,他們只能算是匆匆過客。還有一些人,因為有用,或是去考古現場發掘文物,或是回京編輯出版圖書,也先行一步離開干校。剩下的人在絕望與盼望中度日如年,一度軍宣隊要甩“包袱”,想把這些人送到“新西蘭”——新疆、西藏、蘭州。所以同在干校,境遇與心情也不盡相同。當然最后所有人都返京了——除了死去的人。轟轟烈烈的“下放干校”結束了。

    那么,知識分子在干校的收獲是什么呢?也許就是了解了國情、世情。其他就很難說。向陽湖當年流行的順口溜,也許就是世情之一種:“北京佬,北京佬,穿得破,吃得好,手上戴個大金表,想回北京回不了。”這些知識分子穿得也許比當地群眾還不如,但舍得花錢買吃的,還戴塊“大金表”,“大”能多大?不過是反映了當地群眾的驚羨之情吧。而驚羨之后凸顯出怎樣的社會差別?這不就是彼時的國情、世情嗎?

    (咸寧向陽湖的李城外先生多年來致力于搶救干校史料,做了大量訪談,使得這一段文化人的痛史得以保存下來。本文提及的種種史料,大多出于他編著的“向陽湖文化叢書”。謹致敬致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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