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怡

高校債務問題在沉寂了數年后終于迎來了曙光，“高校是主體，政府拿大頭”成為最終化解高校債務問題的解決方案，目前各地都已經開始進入到具體操作階段。

按照政策，地方政府將成為化解高校債務的最主要資金籌集者，這對西部部分財政狀況不是很好的政府是一大考驗；與此同時，相對承擔少量化債任務的地方高校本身，眼下看來，除了賣地，似乎已經別無出路。

政府拿大頭

近日湖北省出臺了關于解決高校債務的意見，其中提出以土地置換方式來化解債務的做法，又將高校債務的問題拋到了公眾的視野中。與此同時，山東、山西也陸續出臺了化解地方高校債務的操作細則。

據悉，此次各地出臺的具體操作細則是對半年前財政部和教育部共同下發的《關于減輕地方高校債務負擔化解高校債務風險的意見》568號文（以下簡稱568號文）的進一步落實，這也是中央政府首次就高校債務提出的相關解決意見。

就目前公布的操作細則來看，盡管地方高校被作為化解債務的責任主體，但是真正籌措化債資金的大頭還是落在了地方政府和中央政府的身上。

以山東省為例，據山東省財政廳廳長于國安介紹，山東省將在2011年、2012年保證化解高校債務80億元，力爭完成100億元。其中，省級財政將配套56億元，爭取中央財政支持20億元，剩下的24億元則需高校自己承擔。

山西省近日也提出中央和省財政共同化解2009年底省屬高校貸款余額的70%,剩余債務將由高校自行化解。

不過，讓不少仍陷債務泥潭中的高校領導略感失望的是，中央財政的錢拿起來并不像他們想象般的容易?！按饲拔覀円恢闭J為高校債務應由國家買單，因為說到底高校債務的產生是由于高校擴招時期國家財政投入不足造成的?！焙邶埥凰咝５呢撠熑朔Q，“因此老實說這幾年我們這些高校領導化債也不是很積極，遲早國家會兜底?！?/p>

不過此次568號文中提到的中央財政的做法卻把高校負責人們將了一軍?！昂臀覀兿Ｍ闹醒胴斦苯幽缅X補窟窿相比，中央財政的用法要高明得多?！鄙鲜龈咝Ｘ撠熑朔Q。

據悉，此次中央財政的錢將主要用于獎勵，也就是說，對于化債積極的高校給予獎勵，對于不積極的高校就拿不到中央財政支持的資金?！斑@也是希望能引導高校先自己消化一部分，剩下的再由財政來買單?！鄙鲜龈咝Ｘ撠熑吮硎?。

對于上述化債方案，21世紀教育研究院副院長熊丙奇也提醒說：“如果大部分負債要由政府買單，債務的形成原因要查清，財務收支要透明，否則部分盲目擴張的面子工程也有可能最后造成由財政買單?！?/p>

不過，盡管媒體對此事吵得沸沸揚揚，但高校的熱情并不如想象的那么高。在湖北省文件頒布一周后，記者在采訪中發現包括湖北民族學校在內的數家高校財務處負責人均表示目前還沒有看到相關的文件，對具體的內容并不了解。

負債圖

目前高校的負債到底是怎樣一番圖景？審計署公布數據顯示，到2010年底，全國1164所地方所屬的普通高校負債2634.98億元。和中央直屬高校的財大氣粗比起來，地方所屬院校成為高校債務的主要承擔者。

和幾年前高校債務相比，目前一個新的現象是借新還舊率較高。數據顯示，2010年地方所屬院校中有387所高校借新還舊率超過50%，形成潛在的償債風險，甚至也有高校已經開始出現了逾期債務，債務違約的風險已經爆發出來?！白詮拿襟w幾年前開始關注高校債務問題后，銀行對高校的態度也開始有了轉變，以前貸款是一呼則應，現在很多高校需要借東家補西家，銀行也清楚這一點，因此對高校的貸款也開始收緊?！鄙鲜龈咝Ｘ撠熑吮硎?。

此外，除了金融機構的貸款外，地方高校還存在著其他形式的多種負債。

以山東省為例，數據顯示截至2009年底,全省85所公辦普通高校,各類債務合計284億元,其中銀行貸款余額185.5億元，還有近100億元的其他各種形式的負債。

“例如我所知道的黑龍江科技大學，除了銀行貸款外，還欠很多基建公司的工程款，而且負債數額幾乎與銀行貸款持平?！鄙鲜龈咝Ｘ撠熑吮硎?。

此外，他還表示，除了國有商業銀行，一些學校還欠世界銀行或國外其他一些銀行的政策性貸款，這些錢主要是用于添置教學設備，目前也都陸續到了還款期，對學校的壓力也很大。

據一位高校財務人員透露：“此次各地化債方案中財政資金將主要限定于歸還金融機構的貸款，并沒有涉及到其他的債務問題，這也就意味著我們的其他債務問題還得主要靠我們自己解決?！?/p>

困局

無疑，地方財政成為此次地方高?；瘋闹髁??！拔覔牡氖且恍┴斦顩r不好的省份，財政資金投入能否到位?！鄙鲜龈咝Ｘ撠熑吮硎?，“其實這幾年一些經濟條件好的省份，例如江蘇、浙江、廣東等，通過地方財政已經基本解決了高校債務問題，雖然現在有了政策，但是如果財政沒錢，也還是沒有辦法解決?！?/p>

寧夏財政廳一工作人員也表示，其實我們的壓力也很大，因為財政部明確要求今后幾年，如果我們省高校債務余額沒有減少，財政部不僅要扣回給我們的獎補資金，還將停止或者減少高等教育的專項轉移資金。

此外，盡管化債資金已經明確為“高校是主體,政府拿大頭”，北京師范大學李寶元教授也還是對高校自身的還債能力擔憂。

“考慮到未來地方高校的生源將逐漸減少，這也意味著高校用來還債的主要來源——學費將隨之減少，高校的還債壓力會越來越大?！彼f。

“我們學校目前的學費收入僅僅能勉強支撐利息，本金根本不用想?！鼻笆龊邶埥凰咝Ｘ撠熑朔Q。

近日，地方審計廳已經開始覺察到這種跡象。湖南省審計廳發現，2010年，湖南省45所高?？捎糜趦斶€債務的非限定性（無指定用途）凈收入，不足以償還當年到期債務本息；河南省審計廳對河南理工大學等五所高校審計也發現，五所高校貸款余額逐年增大、償還困難。截至2009年底，五所高校借款余額達28.55億元。五所高校當年的非限定性凈收入，不足以償還當年的債務本息，債務風險較大。

此外，其他一些可能的資金籌措渠道例如學生住宿費等，對很多高校來說也只是可望而不可及?！耙恍└咝．敵跻彩鞘芟抻谫Y金的壓力，于是將學生宿舍等項目以BOT的模式進行運作，這也就意味著至少有十幾年是沒有辦法收取到學生住宿費的?！鄙鲜龈咝Ｘ撠熑朔Q。

“另外例如學校辦經營，依靠社會捐贈等方式籌集資金，即使能籌集到一些資金，也只是杯水車薪，遠遠不足以解決債務問題?！毙鼙姹硎?。

錢不夠怎么辦？目前無論是政府還是高校本身，都對土地置換寄予了厚望，而在此前教育部列為高?；瘋圏c的江蘇、浙江等地，土地置換也都成為地方高?；I集資金的最主要的方式。

此前這一備受爭議的模式在568號文中也得到肯定，文件提出，省級財政、高校主管部門可采取高校統籌事業收入，土地置換等收入，財政安排預算資金等多種方式，化解債務。

近日在湖北省出臺的化債意見中，更是明確的要求轄內高校凡建有新校區且占地面積達到核定規模的高校，其閑置或低效利用的土地必須在2012年底以前通過“招、拍、掛”或者政府收購儲備等方式進行處置，所得資金原則上用于償還債務，“對于債務較重而處置閑置或低效利用土地不積極的高校，高校所在地人民政府要依法收回其土地使用權”?！暗胤礁咝Ｖ?，真正擁有閑置土地的高校并不占多數，湖北出臺的辦法中也提出的是閑置或者低效的土地，因此辦法中指出的通過土地置換來籌集資金還債的做法并不適合大部分地方高校?！鄙鲜龈咝Ｘ撠熑吮硎?，“除非也像當年吉林大學一樣，賣掉位于城市核心地段的老校區，全部搬遷到新的校區去?！?/p>

熊丙奇表示，此次政策雖然能暫時緩解目前高校的債務問題，但是也只是頭痛醫頭腳痛醫腳，產生債務問題的機制并沒有改變，如何建立一個科學、民主的戰略決策機制等問題并沒有涉及，這次表現出來的是財務危機，未來或許將以另外的形式暴露出新的問題。

為此，他還建議下一步針對學生生源的減少，應該考慮學校破產的可能性，盡早研究自由轉學等制度以解決學生的學籍和繼續求學等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