浙江如何轉“?!睘椤皺C”
相較于周德文,浙江工商大學金融學院副院長錢水土顯得低調。在浙江省政協去年牽頭的 “海上浙江”和“山上浙江”調研中,作為十屆浙江省政協常委、省政協農業與農村工作委員會副主任的他參與了“山上浙江”中關于農村金融問題的項目,在此次浙江省政協會議上以農業農村專委會的名義提出了關于 《進一步完善農村金融服務體系》的提案。
周德文作為人大代表準備了三份議案,分別關注中小企業減稅、融資難、小額貸款等問題。他去年提出的關于開展地方債券試點的建議得到了高層回應,財政部已經制定了中央代發地方債券的“時間表”,雖然只是有限開禁,還沒有達到周德文所期望的目標,但畢竟跨出了一大步。
2009年是新世紀以來浙江經濟發展最為困難的一年。如何轉“?!睘椤皺C”,走出經濟困境?浙江“兩會”召開之時,周德文和錢水土接受了本報記者的采訪。
“宏觀政策早點轉,現在可能不會這么嚴峻”
經濟觀察報:對于這場經濟危機,你們有預判嗎?
周德文:2008年年初我就對形勢做了判斷,實際上我對媒體說出“20%的企業處于停工、半停工狀態”之前我就一直在呼吁。
錢水土:去年上半年浙江許多企業就已經感到了困難,那時還沒有感受到外部的金融風暴,而是受內部宏觀調控的影響。當時采取的還是緊縮政策,再加上勞動用工制度、原材料漲價等因素,這些都一股腦壓在了企業身上。
浙江經濟除了外向型比重高外,還有一個特點:資源少,基本靠外來資源。這種情況下原材料一漲價很多企業就承受不起了。
經濟觀察報:就是說,在金融海嘯發端之前,浙江的中小企業就出現問題了。
周德文:金融風暴的影響剛剛開始,很多問題是內部政策造成的。從企業的角度講,有經營方式落后的問題;從政府的角度說,當時為了遏制投資過熱和通貨膨脹采取了從緊的貨幣政策,宏觀上達到了一定的效果,微觀上用溫州人的話說就是“出拳”太重,“組合拳”幾下就把企業打趴下了。
錢水土:上半年省里連續給中央打了幾份報告,反映浙江的問題。希望中央不要所有的政策疊加在一起,我們企業都給打趴下了。
周德文:宏觀政策如果早點轉過來,現在可能不會這么嚴峻。
經濟觀察報:你們預計2009年的形勢會怎么樣?
錢水土:現在要做判斷很難,取決于各方面的因素。從世界范圍看,要看美國經濟何時能走出蕭條,它畢竟是龍頭老大。從長遠看中國經濟還得靠自身,有這么大市場在這里,怎么啟動,就要靠政府配套政策的跟進,把我們的需求真正激發出來。
周德文:2009年會比2008年更嚴峻,溫州能保住GDP達到8%就是萬幸。春節是個最大的坎,現在很多企業剛好借春節停工,最關鍵的是春節后能不能開工,我認為30%的企業開不了工。更嚴重的是,四五月份后經濟會更加低迷,甚至部分開工的還會停下來。下半年或者年底經濟才會有回暖的跡象。
經濟觀察報:為什么會做出這樣的判斷呢?
周德文:現在很多企業信心不足,利潤已經到了臨界點。溫州制造業以前的毛利平均為5%,現在跌到1%,生產反而虧本。另外,春節后外貿訂單還會下降,現在已經下降了30%。
經濟觀察報:那是不是要做好長期“過冬”的準備?
周德文:什么病都有一個過程,不是藥一用下去病就好了。去年很多政策搞得很熱鬧,但真正惠及企業的幾乎沒有。大量的政策是2009年才開始,增值稅轉型1月才剛剛推出來,惠及企業要到2月,其他政策更不用說了,可能要上半年才能到企業。
有一些政策風是已經吹出來了,還沒落實。像營業稅減稅,這也是為什么這次我要提減稅的提案。
“現在是非常時期,重病要用重藥醫”
經濟觀察報:在這樣一個嚴峻的時刻,希望地方政府采取什么樣的政策和企業一起共度時艱?
周德文:企業面臨的無非是兩大困難,一個是成本,一個是資金。從成本來講我覺得最直接的就是減稅。不能用財政支出定收入標準,要根據經濟運行現狀定,去年上半年企業已經陷入困境,我們的稅收卻增加33%,這正常嗎?
從資金來講,我帶來了兩個議案,一個就是關于中小企業融資難的。中小企業資金缺乏很嚴重,前不久我們做了一個摸底,調查了300多家企業,缺口資金70多億。溫州有30多萬家企業,類推下去那還得了。
經濟觀察報:破解融資難你有什么具體建議呢?
周德文:國家財政分配時要更多考慮中小企業的貢獻,中小企業創造了社會70%以上的財富,但現在資源分配不對稱,政策傾斜也不對稱。
另外,改革開放三十年以來民間還是積累了大量財富。國家要制定政策,引導這些財富走向投資,讓民間資本進入到金融領域。我們偏偏在這方面謹慎得不得了,不允許大量民間資本成立為中小企業服務的銀行,像溫州6000億民間資本沒有出路,到處流竄,炒房炒煤。溫州的“地下錢莊”已經達到600億的規模。所以我的另一個提案是修改小額貸款的法律法規,讓它更完善。
錢水土:這次我們農業農村專委會調研后也提了 《關于進一步完善農村金融服務體系》的提案。我們在調查中發現銀監會推出的中小金融機構對解決農村中小企業融資難的問題有一定的作用,但不是太大,它覆蓋面有限,比如浙江小額貸款公司試點一個縣一家,一家也就兩個億的資金,杯水車薪。村鎮銀行也是一樣的情況。
金融問題牽涉面太廣了,過去我們也有過教訓,但如果認準了方向,我們不妨把步子加快一點,放寬農村地區金融機構準入門檻,并加強監管,防范風險,這也是我們調研的時候基層呼吁的。
經濟觀察報:對于政府是否會采納你們的建議樂觀嗎?
周德文:只能說謹慎樂觀。減稅的建議我2008年3月就提出來了。去年中央政府是有回應的,幾個稅都在減。但我覺得力度還不夠。因為現在是非常時期,重病要用重藥醫。
“轉‘?!癁椤畽C’,內因是主要的”
經濟觀察報:很多人說這場危機是“危中有機”,要抓住這個機會進行產業提升和轉型。
錢水土:對。它給了我們一個外部的壓力。我們過去一直在講結構調整,產業升級,上個世紀90年代就看到了這個問題,但一直難以推進。我們的企業,特別是中小企業認識不到這點,它只看到現在有源源不斷的訂單,要加班加點,還搞什么創新呢?那樣風險很大,成本很高?,F在危機一來,沒有訂單了,它就不得不考慮這個問題。過去讓它創品牌肯定不考慮,那要多少錢啊,現在它也考慮了,那些有品牌的企業在危機中受的影響小啊。
政府也一樣。在以前,政府要GDP,要稅收,為什么要硬逼著企業去升級呢?企業給政府帶來了稅收,為什么要你轉移呢?
周德文:反思這場危機,內因是主要的。我們一直要求每年的GDP都要增長,長期下來哪有這樣的事?花無百日紅嘛。這實際上是拼資源,到了一定的時候,這個矛盾就會凸顯出來。溫州這么小的地方都有30多萬家民營企業,可見規模之小之分散。這種低層次競爭肯定是不行的。
經濟觀察報:具體說來,應該怎么抓住這個機會轉型升級呢?
周德文:我提倡轉型是目標,但要分三步走。第一步是整合,傳統行業絕對不能淘汰掉,中國13億人口,勞動密集型產業不要了怎么可能?這個基本面不會改變的。要在這個基礎上進行整合,“抱團取暖”,積蓄力量?,F在溫州民間已經在做,以前溫州人不喜歡和人家聯合的,因為每個人都有創業意識,都想當老板,現在有些主動找到龍頭企業說,你兼并我吧。
第二步是提升,整合的基礎上改變經濟增長的方式,技術含量要提升,產品質量要提升,品牌要提升。提升的文章做好了,再說轉型。
錢水土:作為企業家,在形勢還不明朗的情況下,要靜觀形勢變化。但從長遠來講,一定要找新的增長點。一個服裝企業家就跟我說,他過去只做加工,現在搞了個研究院,以后的方向就是做前端,做后端,把中間外包出去。一個企業要獲取更多利潤,肯定要向兩頭發展。
“政府投資應該引導私人投資”
經濟觀察報:現在從政府到民間有一種聲音,認為不能在這場危機中提升轉型的是落后的生產力,被淘汰掉不足為惜。你們同意這種 “強者生存”的論調嗎?
錢水土:理論上可以這么說。但政府必須考慮更多,要考慮穩定的問題。
周德文:我不贊同這樣的說法。小企業我就不管你生死,該淘汰的淘汰,按這樣的思維去做我認為很可怕。政府是掌握資源的,你要去合理配置資源,更好地扶植中小企業。中小企業占了全國的百分之九十幾,最直接影響到財政收入和社會穩定。所以說,我覺得政府2009年要采取一些非常措施幫助他們擺脫困境。
經濟觀察報:很多民營企業對國家這次4萬億投資計劃有一些怨言,認為存在資源分配不公。
錢水土:重要的是這個錢到底用在什么地方,民營企業可能會覺得政府投資一般還是投資大項目,但如果改善了基礎設施,改善了環境,應該說民營企業還是能間接受益的。
最需要注意的是防止盲目上項目,上重復低效的項目。1997、1998年就是很多本來不該上的項目上了,帶來資源的浪費。另一方面,政府投資應該引導私人投資,刺激內需,才能從根本上帶動經濟增長。這涉及到我們經常說的民生問題,像社會保障制度、醫療制度等,現在很多人都擔憂未來,不敢花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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