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土改”刺激資本下鄉
繼新中國成立初期的“土改”和改革開放初期的“大包干”之后,被老百姓稱為“第三次土地革命”的“新土改”將正式登臺。
據悉,“新土改”的具體內容,將在10月9日至12日召開的中共十七屆三中全會進行討論。此前的9月30日,胡錦濤在考察安徽省小崗村時定調:允許農民以多種形式流轉土地承包經營權。
“這次土改的政治意義、社會穩定因素更大于經濟意義、大于農民增收問題?!鄙缈圃喝r學者黨國英告訴《投資者報》記者說。
“新土改”肩負新使命
與前兩次土改截然不同的是,今天的中國已經是世界上無可爭議的世界工廠,中國的鋼產量和外匯儲備兩樣都是世界第一,工業化和城鎮化的巨大張力拉動了中國30年來每年平均10%以上的經濟增長,這些都是世界奇跡。
而這個增長奇跡的另一面就是大批農田在地圖上消失、大批農民工涌入城市,中國的農民在以犧牲自身利益為代價,為世界工廠貢獻廉價的土地和廉價的勞動力。
現在,這種情況必須發生改變。
與城市里的以國退民進為主的蔚為壯觀的企業產權變革相比,中國的絕大部分農村在土地產權改革面前裹足不前,在農村土地集體所有制的大前提下,農民的宅基地和農田都缺乏合法的流通方式,農民要么固守幾千年來幾乎未改變的男耕女織的小農生產方式聊以溫飽,要么拋棄甚至拋荒自己的土地外出尋找發展機會。
更令人不安的是,土地集體所有制似乎并沒有給農民提供強有力的保護和安全感,在工業化和城鎮化的滾滾大潮前,部分農民和一些地方政府都陷入了征地GDP怪圈:無償圈地——低價征地——招商引資——開發變現——獲得暴利——充實財政收入——投資工業項目——再圈地——再征地。
在這樣的怪圈中,地方GDP扶搖直上,農民權益卻常被有關方面和商人侵占。
據清華大學蔡繼明教授估計,平均每次征地過程中,土地增值部分的90%都被地方政府和開發商拿走了。另據一項統計,目前農村群體性事件中有70%的事件都與征地有關。包括農地在內的土地領域,也正成為近年來貪官落馬的高發區。
不僅是農田,農民的宅基地也不能合法的流入“外面人”手里,中國絕大多數大都市的城鄉結合部,基層法院頭疼不已的就是突然激增的農村宅基地的繼承糾紛和買賣糾紛案,因宅基地不能私有,各種法律和司法解釋在一些問題上又不一致,宅基地糾紛案件嚴重消耗了中國基層法院的司法成本。
“承包制讓農民吃飽了飯,而這次是讓農民富裕起來”,幾乎所有的評論家都在為即將到來的“新土改”而歡欣鼓舞,但它能改變中國農民的命運嗎?
農民也能獲得屬于自己的財產性收入嗎?它能夠激發增長力量給處在衰退陰影包圍中的中國經濟輸血嗎?城市里的資本能夠借此尋找一片大有前景的廣闊天空嗎?更重要的是,農民的土地在這次改革之后,能夠尋找到一條公權與私權互不侵犯的合理邊界嗎?
前國家發改委宏觀院副院長劉福垣認為,農民的命運和身份都應該改變,他告訴《投資者報》記者:“我國30年的改革開放,工商業已經把小農經濟摧垮了,農村已經是老少留守地了,農民的主要收入來源也不是農業了,這是一個非常好的事情,順水推舟,土地制度一變,農民身份一變,農民到中小城市里變成城市居民,全面社會保障建立,大企業投資進農村,一下子就農場化、現代化了?!?P>
拉動效應需要較長時間
雖有學者大膽預測“新土改”將釋放出數十萬億元的土地財富,但短期內恐怕難以見到巨大的經濟拉動效應。
浙江省瑞安市副市長陳林告訴《投資者報》記者,土改對中國經濟發展是有作用的,但是短期內不可能有太大突破。如果對于集體農用地,放寬流轉上的限制,有助于提升農地經營規模,也可能吸引一些外來資本進入農村和農業。
“但是外來資本真正投入農村和農業的不會太多”,他說,媒體上可能會注意幾個案例,比如某某大企業幾千萬幾個億進去,在平原地帶形成若干大規模農場。但是中國大部分地區的地形不利于形成機械化大農場。估計大多數流轉還是發生在農村內部鄉鄰之間,未來仍將以家庭經營為主。
他說,他在中國臺灣地區考察了半年,其農村的土地是私有制的,農地流轉的限制也逐步放寬,可是搞了幾十年以后,大部分農戶的規模也就是在十幾畝以內。但是通過農會,使得小規模農戶也可以實現較高的經濟效益。陳林因此強調,通過農地流轉發展適度規模經營的同時,還要注重農村合作協會的建設,幫助農戶通過大規模綜合合作,分享農業和農村經濟發展的成果。
北京大學歷史系教授、世界現代化進程研究中心主任董正華也對中國臺灣地區的土改做過認真的研究,他告訴《投資者報》記者:“臺灣地區就出現過一次比較有意思的土地改革,是禁止租佃,等于消滅了地主,后來就發現耕地太分散,一家一戶的,后來又搞第二次土改,實際上就是搞規模經營,最后出現了‘小地主大佃農’的情況?!?P>“小地主大佃農”的情況或許也會在大陸出現,是指十幾戶農民把土地轉交給一個種田能手,這些農戶就變成地主了,但是都很小,而佃農集中很多地,就變成了大佃農了,最后小地主又變成佃農的佃農了,因為他不可能把地集中起來像工廠那樣搞成一條生產線,有機的分工,實際上結果是,這塊地本來就是你家的,你還是去耕種,但這地變成從十幾戶佃農那里租來的了。
他說,如果中國大陸也走這條路,我覺得并不可行。所以根本的問題在于,必須創造足夠多的非農就業機會,不管是進城還是就地解決,像鄉鎮企業或其他的服務業等行業,但是必須是非農就業機會,這樣轉移出來的農村勞動力,才有可能擴大現有的規模,如果強行地讓一部分農民把地轉移出去,不是他們自愿的,那結果是他把地給了你,回過頭來,他還得去你那租地。
他認為,如果把一些人的土地集中起來,有幾千畝地,搞資本集約化,用機械去種地,再把農民轉變成農業工人,這當然很好,但是在中國現在的條件下,這種情況有多大的可能性,“我覺得不是非?,F實的”。
資本下鄉道路曲折
董正華認為,將來大量資本進入的可能是農產品和農用品,比如化肥、農藥、飼料、種子,像袁隆平現在就成立一個特別大的種子公司,這個沒問題,還有農產品加工,但是過程是由農民自己來做,比如養奶牛和種莊稼,旱澇盈虧的風險由農民自己承擔。但現在的問題,一是農民手里沒有資本,二是農民有種田的傳統,沒有別的就業的機會。
目前,中國現在農產品加工和國外的差距還很大,孕育著很大的投資機會,但在世界范圍內,農業歷來都是弱勢產業,回報低、周期長、風險大。發達國家都是保護農業的,中國也在保護農業,而且力度將越來越大。
北京東方艾格農業咨詢公司的分析員陳先生告訴《投資者報》記者,有很多情況不一定是市場行為,地方政府很多都在做規劃,比如土地種植什么,如果投資應該把握好規劃的方向。農業部最近出臺了優質農產品產業布局規劃,投資要結合這些政策。
據他介紹,現在很多地方已經集中了土地,然后開發土地規模種植或養殖,農民被安排就業或得到承包租金。
瑞安市副市長陳林也認為,資本下鄉的話,對農用地那一塊的真正興趣恐怕不大。那種適合規?;?、機械化經營的農用地在中國也是比較少的。大部分地區將還是以小規模家庭農場為主。真正資本有興趣還是農村建設用地這一款,像前段時間媒體上炒的那種小產權房??赡軙腥讼胱龇康禺a開發,也有人想辦工廠。
北京西貴國際房地產開發有限公司總經理樊建華很關注農村宅基地流轉問題,但對于此領域的投資,他并不樂觀。
他告訴《投資者報》記者,這一塊應該說在現實操作當中有很多困難,單純地靠政策還很難解決。
比如說,農村居民點也就是新農村的開發,或者說舊村改造這一塊,主要是拆遷的成本比較大,但這個關系到農民的切身利益,國家包括地方政府,可能也很難解決這個問題,因為你不管出臺什么政策,實實在在讓農民從居民點兒搬走,或者說讓農民把土地正常流轉成建設用地,實際上有農民后半生的生計和安排的問題,這些都是需要資金的。
“這一塊需要一個說法,但現在這一塊沒有政策?!彼硎?,“開發商所能投入的,而農民所需要的,這之間的差距比較大?,F在這一塊的工作一直是停滯不前的,舊村改造,新農村的建設,包括大城市周邊的衛星城的建設?!?P>據他介紹,開發商從事舊村改造和新農村建設,中間牽涉到幾個費用,拆遷、征地、安置的問題,這幾塊費用,目前就拿北京周邊的房山區和順義區來講,拿到一畝地,征地所需的費用,和開發商將來做成商品房比較來講,價格已經非常高了,因為開發商在郊區開發項目,房子的價格不可能會很高,最后這些費用可能會比房子售價還要高。
北京大學歷史系教授、世界現代化進程研究中心主任董正華10月7日對《投資者報》記者說,中國很多地方,像河南的南街村啊,集體化經營,先富裕起來了,但不可能中國所有的農村都像南街村那樣,變成城市化的農村。如果是那樣的話,你這18億畝的耕地就不保了。南街村都硬化了,原來有2300畝地,現在究竟有多少地,村子里有將近三十個工廠,把大部分的地都占了,村里還有很多外來打工的,要蓋宿舍,能不占用農地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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