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t id="ww04w"><rt id="ww04w"></rt></tt>
  • <tt id="ww04w"><table id="ww04w"></table></tt>
  • <tt id="ww04w"><table id="ww04w"></table></tt>
  • <tt id="ww04w"></tt>
  • <tt id="ww04w"><table id="ww04w"></table></tt>
  • <li id="ww04w"></li>
  • 楊天石:追求信史和新知
    杜然
    15:02
    2010-08-13
    訂閱
    杜然

      南朝詩人徐陵小時候就很聰明,有人摸著他的腦袋說“此天上石麒麟也”。后來這就形成了一個典故——用“天上石麟”夸一個小孩特別聰明。楊天石說,這就是他的名字中“天石”兩字的來歷。

    1955年,楊天石因為想當作家,從無錫考入北大中文系。中學時,楊天石讀了許多蘇聯作家的作品,最喜歡西蒙諾夫和法捷耶夫。他發現他們都是記者出身,“我當時覺得學新聞當記者,是當作家、走上文學創作之途的一個最佳道路。所以我想報北大中文系的新聞學專業?!钡@個專業里有兩門他不喜歡的課,一個是“布爾什維克報刊史”,一個是“攝影”,于是在進大學后分專業的時候,他報了漢語言文學專業。

    兩年后,第二次分專業——語言專門化和文學專門化。根據個人志愿,楊天石分到了文學專門化。后來,他的畢業文憑上寫著“北京大學中文系漢語言文學專業文學專門化”這個拗口的名字。那兩年大學搞“向科學進軍”,楊天石說,那段時間他讀了許多書,但后來并未走上文學創作道路,而是轉到做研究,是因為進入大學不久所受到的一次打擊?!氨贝笤娚缥瘴页蔀樯鐔T,我把《我走了,故鄉》和《讓我再看一次你露水般的眼睛》交給詩社的刊物發表。但北大團委審稿的時候,認為這兩首詩歌的感情不健康,給斃了?!币皇酌枋鲭x別故鄉,一首描述對友人依依不舍的感情,他和社員都想不通究竟哪里不健康?!昂髞砦蚁朊靼琢?,那個時候他們要寫國家大事,寫革命感情,歌頌紅旗,我卻在懷念故鄉,還要再看一次別人露水般的眼睛?!弊匀?,要被認為“不健康”了。之后,楊天石就極少寫詩,直到1988年被聘為中央文史館館員,才恢復寫詩。

    楊天石想,文學創作搞不成了,那就做美學和文藝理論研究吧。那會兒,楊天石常跑到哲學系偷聽朱光潛、宗白華開的美學課,當時跨系聽課是不被允許的。后來發生一件讓他備受挫折的事情:班上搞了一次討論,美學理想究竟有沒有全人類性,討論下來,全班20多個人,絕大部分認為美的觀念有階級性,賈府中的焦大就是不可能愛林妹妹,不可能有全人類性,“就像前段時間有人批普世價值似的?!痹谒磥砻缹W研究這條路也走不通,“我連同學都不能說服?!庇谑?,他的興趣轉移到研究唐代詩歌為什么是中國詩歌史上的黃金時代?!跋惹貎蓾h,魏晉南北朝,所有的詩我都讀過,唐朝的詩,大部分或者說主要詩人的詩,我也都讀過?!?P>時間到了1958年,大搞學術批判,拔白旗,插紅旗?!鞍灼焓墙淌趥?,他們是資產階級白旗,我那個時候雖然是學生中的白旗,也是同學們要拔的對象,但在老師面前,我就是紅旗了?!碑敃r有同學提出自己編文學史,三年級的楊天石第一個表示擁護。

    放暑假,大家不回家,要爭取利用暑假寫出一本紅色的中國文學史。楊天石被認為是業務不錯的學生,所以分在隋唐五代文學組?!包h支部決定兩個組長,正組長是政治方向正確的,政治把關的;我是副組長,業務上不錯的?!钡帉憶]多久,楊天石就和組長及組里的大部分組員發生了分歧。當時《文藝報》連載茅盾的《夜讀偶記》,里面有兩個觀點:一個觀點是民間文學是文學的主流,另一個觀點是現實主義和反現實主義的斗爭貫徹文學史的始終,這是以階級斗爭為綱在文學里的一個反映?!皩τ诿耖g文學是文學主流這一點,我沒有反對,但我極力反對 ‘一部文學史就是現實主義和反現實主義斗爭的歷史’,這是講不通的。例如白居易寫了很多反映當時社會矛盾、反映老百姓貧困生活的詩,但他也寫了很多歌頌山林隱逸的詩?!彼毁澩徊课膶W史應這么寫。但同學們說,要看本質,要看主流,于是仍然堅持那種寫法。到了1959年糾偏,大家覺得楊天石講的還不錯,所以文學史后來又修改了一次,從原來的兩卷本修改到四卷本,不再劃分現實主義反現實主義了。但1960年又強調反修?!昂鷨⒘⒄椅艺勗?。他問我,李商隱寫給妓女的那些詩,有什么價值?我不吭聲,覺得無法和他談通。那個時候我不知道毛澤東很喜歡三李 (李白、李賀、李商隱),要知道我就反駁他了?!?P>寫完文學史初稿,領導覺得楊天石愛搗亂,就把他支到豐臺橋梁廠編廠史。此前,作家阿英看到文學史的初稿,提了一個意見,說清末民初有一個叫南社的文學團體要寫進去。當時近代文學組已沒有人力了,所以楊天石就被臨時借調到近代文學組,補寫南社這個章節。南社研究讓楊天石接觸到清末民初的一批作家和歷史。

    文學史由人民文學出版社出版了,紅極一時,“被認為是新軍新史,革命的新生力量,現在看來,那個紅色文學史,連我自己都不愿意看,左得太離奇,我看了都臉紅,但那個時候,康生、陳毅都寫信祝賀,我們還成為全國先進社會主義集體,書特別出了精裝本,送到萊比錫的國際書展去展覽?!?P>文學史出版之后,大家討論怎么繼續革命,“大家繼續寫書啊,一組寫毛澤東文藝思想,一組寫中國小說史,另外分了一組編 《近代詩選》,就是選鴉片戰爭到五四運動之前這一段時間的優秀作品,不僅要選還要注釋……當時大量地看近代人的詩集,大概看了幾百種……可以坦率地講,我是這本書主要的注釋者和編選者。然后就畢業了?!?P>那個時候楊天石政治上被視為走白專道路,所以他知道畢業分配不會好。他想起龔自珍的詩:“至竟蟲魚了一生”?!拔乙膊桓矣惺裁锤叩南敕?,就想能夠到中華書局當編輯,搞注釋之學,給古書做注解就滿意了?!?P>他的接收單位是北京南苑八一農業機械學校?!拔以诒贝竽盍?年中文系,而且不客氣地說我是一個高材生嘛,怎么能被分到一個農業機械學校去?不瞞你說,那個時候批判怕了,從1958年以后我不斷地挨批判,所以不敢提一個不字?!睏钐焓鹊接蓝ㄩT,從永定門坐公汽到南苑,從南苑又換了一輛郊縣車,到了那個叫五愛屯的地方。原來那是一個培養拖拉機手的學校。

    楊天石對這個分配很不服 ,他想起李白的一句詩“冠蓋滿京華,斯人獨憔悴”。梁斌的《紅旗譜》里面有一個農民,他的口頭禪是“出水才看兩腿泥”,這句話鼓舞了楊天石,“我那些同學不是都分配得很好嗎,北大啊,研究所啊,那就走著瞧吧,出水才看兩腿泥?!彼麑懥艘槐緯?,叫《南社研究》,他想通過自己的研究,被社會看中,能夠有機會調出來工作?!拔业陌駱泳褪抢钕7埠退{翎啊?!?P>這所學校本是“大躍進”的產物,所以1962年北京市委讓它下馬,那時楊天石有勇氣了,向領導提出做自己喜歡的專業,當通知他到另一個技校去教書時,他一口拒絕了?!霸谖铱磥?,一個技校的教員,師范學校、中專畢業生就可以了,何須我去教呢!”這時北京師大附中來挑教員,從1962年的2月,他就到了師大附中當語文教員,這一當就是16年,直到1978年到社科院近代史所。

    在師大附中,楊天石一邊教書,一邊繼續做業余研究。那會兒農村、城市開始“搞四清”,楊天石被內定為“新生的資產階級知識分子”?!翱偛缓谜f我是資產階級分子啊,一個月工資才五十幾塊,所以我不是資產階級分子,我也不貪污,無以名之啊,所以就創造了一個名詞,就說新生的資產階級知識分子?!?P>1964年,批資開始,電影《早春二月》和《北國江南》成了大毒草?!赌仙缪芯俊犯拿赌仙纭窚蕚涑霭?,中華書局已經出了清樣?!八麄兘o我來了封信,表示現在正在批資產階級,南社是個資產階級團體,要加強批判。我覺得我已經批判得很嚴厲了,再加強批判,做不到。后來,中華書局就說,你不改我就拆版?!薄赌仙纭烦霭娴臅r候,已到1980年。

    1964年,楊天石還在《新建設》雜志上發表了一篇關于明朝泰州學派的文章,文章批評了歷史大家侯外廬等人的觀點?!拔业挠^點和侯外廬、楊榮國等幾個大家的相反?!蔽恼掳l表之前,雜志讓侯外廬看過,他覺得這篇文章講道理,同意發表?!斑@個老先生不簡單,因為我是批評他的。我更沒有想到的是,侯外廬提出來要把我調到歷史研究所中國思想史研究室去做研究。我反對他,批評他,他卻要把我調到他手下去工作,這是老一輩學者的高尚風格。我當時應該去拜訪他的?!?P>“文革”期間楊天石到歷史研究所和一個朋友聊天,對方跟他講“你幸虧沒有調來,要是你調來也逃不掉”,楊天石一打聽,才知道侯外廬曾想把他調過去。雖然楊天石不清楚為什么調動沒有成功,但他懷疑跟自己在北大的鑒定有關:“我的鑒定做得很壞,其中最嚴重的話就是反右斗爭中喪失立場,嚴重右傾?!比松錆M了偶然性。如果那次調動成功,楊天石現在做的研究就該是思想史,而不是近代史。

    上世紀70年代初,社科院近代史所已經恢復業務,決定編中華民國史,先編資料,其中一個題目叫南社資料。近代史所的王學莊發現楊天石于“文革”前在《新建設》雜志上發表過一篇文章,叫《論辛亥革命前的國粹主義思潮》,里面有一段專門講南社?!八X得我對南社的研究很深,所以就把他們的編寫提綱給我寄了一份,我非常認真地提了意見。之后他們找我面談,我又提了不少意見。他們就提出來,讓我和他們一起工作,當時叫‘協作’,原單位工作照做,沒有報酬?!?P>楊天石一有空就騎車到近代史所,“我可以利用近代史所的藏書,我覺得這是天上掉下的餡餅?!薄八麄兇蟾艑ξ矣∠蟛诲e,三年后,要調我來正式當研究人員。這次我要再不參與就完了,所以就主動找了師大附中領導,革委會主任倒也開通,他發現哪怕是‘文革’期間,我照樣在做研究,而且1972年我還出版了一本 《王陽明》,30萬2000冊的印量,放在今天是天文數字啊?!?P>楊天石終究不放心檔案里的那段評語?!安皇且{我嗎,我提前告訴你們我是什么人。一天晚上,我下定決心到了建國門?!苯匪母彼L李新不在家,夫人接待了楊天石?!八f你有什么事情嗎,我就把情況告訴她了,說自己在反右斗爭中嚴重右傾喪失立場,這位老太太見過世面,她一聽就笑了,這個不說明你正確嗎!”

    訪談

        經濟觀察報:2002年的時候,你受到過一次沖擊,究竟是怎么回事?

    楊天石:將來我有工夫,一定會寫一篇回憶文章。當時我出版了《蔣氏秘檔與蔣介石真相》。蔣介石很重視歷史資料,他在上世紀30年代就把自己的一部分日記、函電、電報和書信的底稿、原稿以及別人給他的信件等資料交給了他的老師毛思誠。毛思誠去世以后,他的家人就把這些東西砌在墻里面?!拔母铩逼陂g,紅小兵抄家,把墻砸開了,這批東西就暴露了。紅小兵很高興,蔣介石的資料,反革命總頭目的資料啊,他們沒有燒,作為一個戰功,報告給寧波市革委會,寧波市革委會報到了浙江省革委會,浙江省革委會又報到了公安部,這批東西從寧波運到了北京公安部,后來交給了南京的中國第二歷史檔案館。我偶然看到這批資料,就開始研究,后來寫了這本書。

    統戰部有一個華夏英才基金,資助黨外人士的。我這本書是經過近代史所和院黨委的推薦,華夏英才基金審查以后,決定資助出版。出版之前新聞出版總署轉請統戰部再次審查,統戰部表示同意出版。

    2002年平安無事,2003年海外出了個書評,叫《大陸重要學者痛訴民族英雄蔣介石》。問題是我的書里沒有“民族英雄”四個字啊。某些人看到這個書評,甚至都沒來得及找我的書看看,就按捺不住了。他們以“一批老紅軍、老八路軍、老新四軍、老解放軍戰士”的名義給高層寫了一封信,說中國社會科學院的研究員楊天石,出了一本關于蔣介石的書,吹捧蔣介石是民族英雄,在我們看來,蔣介石是頭號戰犯,民族敗類,千古罪人,如果蔣介石是民族英雄,那么我們這批老革命是什么?毛澤東是什么?如果蔣介石是民族英雄,那么天安門的人民英雄紀念碑豈不是要推倒嗎?中華人民共和國的建立,豈不是問題嗎?這個人很會寫文章。他們說,楊天石不是一個人,他這么做,肯定背后有他的主子做后臺,然后就提出來,要把楊天石這樣的人從黨內清除出去。

    經濟觀察報:你本來就不在黨內嘛。

    楊天石:所以說,這個寫信的人是糊涂蟲。社科院院長陳奎元把我的書從頭到尾看了一遍,說這本書是一本扎實的學術著作,是研究,不是吹捧,然后把這個結論上報,有關領導認可陳奎元同志的意見。后來由社科院的秘書長朱錦昌向我傳達結論。

    開始我也有點緊張。上世紀50年代以來,從“反右”到“文革”,中國人培養出了一個本領,搞大批判的本領,任何一本好書都可以說成是反革命的書。劉少奇當年的《論共產黨的修養》,是整風文獻,全黨學習啊,“文革”期間,也成了大毒草。

    經濟觀察報:那會兒你還是《百年潮》的主編吧?

    楊天石:這是個奇跡。我是非黨員,但是當了九年黨史刊物的主編,這個大概在中華人民共和國的出版史上是絕無僅有的。這得感謝兩個人,一個是中共中央黨史研究室主任胡繩,一個是常務副主任龔育之,他們非常開明。

    《百年潮》那會兒很有點名氣。什么原因?第一,我們這些編輯全是兼職,沒有一個專職,我和楊奎松都是近代史所的,韓剛和謝春濤是中央黨校的,所有人員的編輯思想都比較解放。另外,社長是鄭惠,他是原來的中央黨史研究的副主任,就是說我們有條件自己審稿,稿子到了鄭惠那里,他可以拍板。所以有一段時間,《百年潮》思想很解放。

    一些人還直接攻《百年潮》,他們寫了兩封信給管宣傳的領導,說《百年潮》號稱中共刊物,像嗎?看來不像。領導讓查實情況。于是成立了調查組,把《百年潮》創刊以來的文章都查了一遍。最后給中央領導寫的報告中,調查組講《百年潮》有三個優點和三個不足。優點第一點是說我們發現了一些黨史的珍貴資料;第二點是說我們澄清了一些歷史錯誤;第三點是普及黨史知識。不足第一個是對老人家的晚年錯誤,有的地方講得過細;第二個是作者隊伍還不夠寬廣;第三個是個別的文章格調不高。都不是大問題,雜志過關了。

    一些人把雜志上季羨林的一篇文章說成是大毒草,把王元化的一篇文章也說成是大毒草,這些都是不可思議的事情。其實,季羨林先生那篇《站在胡適之先生墓前》,當年被評為全國最佳散文,可是在他們的密告信中,這篇文章卻被視為是“吹捧胡適”的毒草呢!

    到了2005年,黨史學會改選,龔育之離任。學會領導宣布楊天石同志年事已高,要換一個主編。這樣,我就離開《百年潮》了。

    經濟觀察報:你說民國史的研究要突破內戰思維。

    楊天石:為了這個觀點,我也曾經挨罵。這個話是《南方周末》的記者訪問時談到的。毛澤東曾經講過,要克服 “內戰時期的情緒”,我受到啟發,因此才提出要突破“內戰思維”。

    過去共產黨罵國民黨是“蔣匪”,國民黨罵共產黨是“共匪”。1995年,臺灣方面召開紀念抗戰勝利50周年的討論會,大陸學者去了31個。我們浩浩蕩蕩去參加會議,有個年輕人挺興奮,就在樓道里大叫“共匪來嘍”。到了閉幕式,我就發言講了一段話,說以前雙方彼此稱對方為匪,現在看來雙方都不是匪,舉個例子,在座有一位蔣永敬教授,他原來還當過國民黨的兵,按照這個理論推下去,他是標準的蔣匪;但在我看來,他知識豐富,溫文儒雅,身上找不到一點匪氣。我呢,是中共培養長大的,大家和我相處這么些年,在我身上也找不到匪氣,所以我們歷史上這種彼此互相攻擊對方為匪的現象不正常。

    中研院的院士張玉法在我后面發言,他說,中國就是兩種人,一種擁護國民黨,一種擁護共產黨,如果擁護國民黨的是蔣匪,擁護共產黨的是共匪,這樣的話,中國人不都是匪了嗎,他說這是“土匪史觀”。我覺得他講的話有道理。后來《南方周末》的記者幫我總結為“擺脫內戰思維,克服土匪史觀”。這一登出來不得了,有些人不是從正面理解你的話,而是上綱上線,惡意歪曲,把你往“有罪”的方向引導?!半p方都不是匪”,這個觀點有什么錯!既符合歷史真實,又符合中共現在的政策嘛。難道我們現在還堅持認為對方是“匪”,或者歷史上是“匪”嗎?

    馮小剛拍了《集結號》,片子放了以后,有人批它沒有革命和反革命之分,沒有進步和反動之分,沒有正義與非正義之分,然后把我拉出來陪斗,說馮小剛這個片子的理論根據是我。幸而,馮小剛這部片子還得了獎。

    經濟觀察報:前幾年你提出要建立中國近代史新的解釋體系,和這個問題也相關吧?

    楊天石:對,這個話我在臺灣中研院做報告的時候講過,在大陸有的地方也講過,但是到現在還沒有寫到文章里去。這是捅馬蜂窩的事情,有人會受不了。其實,說“雙方都不是匪”并不等于說雙方的分歧沒有是非,沒有正義與非正義之分。除了稱對方為“匪”外,我們總應該找尋一種“新的解釋”吧!

    有一次開會,我說多年以來我們的近代史研究有很大的成績,但是離反映歷史的真實面貌還有相當大的差距。這樣講,可能比較容易接受。我這一行,現在很時髦,很熱,但這是一個雷區,地雷很多,隨時可能爆炸。所以,做研究的時候要分外嚴謹,分外小心。要把籬笆扎好,不給人鉆空子。

    構建近代史的新體系,這個題目太大,先說構建抗日戰爭史的新的解釋體系。我們過去一講到國民黨抗日,沒有別的,消極抗日積極反共,這個是我們過去的解釋體系最核心的8個字,這個體系要不要否定?當然要。也當然應該有新的解釋體系,所以我說抗日戰爭是國共兩黨聯合進行的民族戰爭,這就是新的解釋嘛。

    下轉46版

    上接45版

      經濟觀察報:請你對蔣介石做一個評價。

    楊天石:這是很難的一個問題,新華社記者2006年和我提過這個問題,當時我講了3句話,第一句,在近代中國歷史上蔣介石是一個十分重要的人;第二句話,在近代中國歷史上,蔣介石是一個十分復雜的人物;第三句,在近代中國歷史上,蔣介石有功有過,既有大功又有大過,大功兩條,一個是領導北伐,一個是領導國民黨國民政府抗戰,大過兩條,一個是1924年到1937年的清黨剿共,一個是1946年到1949年的反共內戰。我現在基本上還是這三句話。

    另外我覺得蔣介石是個思想性格有許多毛病,但又是一個不斷進行自我反省、自我修養的人。從他的性格來說,我覺得有兩個很鮮明的優點,一個叫堅毅有恒,日記記57年,這就是一個最好說明;另外一個優點就是不屈不撓,在任何情況下不灰心喪氣。缺點呢,我給他總結了5個,第一,早年好色;第二,暴躁;第三,多疑;第四,孤僻;第五,自戀。

    對于蔣的自戀,我要解釋幾句。他是極端的自我迷信,從來不把自己看成一個普通人。他對自己有兩個定義:他是基督的化身,是太極的化身。由于這樣的自我認識,導致他的救世感很強,迷信自己,大事小事都要管。隨便舉個例子,國民黨的宣傳部長吃飯狼吞虎咽,他在日記里寫“葉部長吃相難看,我要提醒他”。他到了臺灣這個毛病也改不了。所以胡適有一年給蔣介石過壽,就勸蔣要糊涂一點,意思說你少管點事,但是不管用,所以這是蔣的悲劇。

    關于蔣日記的真實性,當然不能夠什么都相信,有很多事情他不記,有的他記了,但是有他個人片面性的觀點。但是有一點,我覺得真實性和正確性是兩個概念,我說他真實性比較大,不是說他正確性比較大,為什么?我覺得有兩個理由:第一,他寫了很多隱私,說當年他怎么逛妓院,怎么搞三陪,所以我說蔣早年有三重身份,第一是追隨孫中山的革命志士,第二是儒家的信徒,第三個是上海的花花公子,這就是他早年荒唐的一面,他會在日記里如實地講,比如說他會寫我到妓院去了,我看到床鋪很臟,我就拂袖而去,他會寫對面來一個女孩子,女孩子很漂亮,他會寫“見艷心動,記大過一次”。

    經濟觀察報:但是否會前面寫得比較真實,但到后來考慮到蔣經國接班了,可能會更多地把日記作為留給蔣經國的教材?

    楊天石:會有這個情況。蔣早年是個中下級軍官,不會想到日記要留下去作為歷史學家研究的東西,等他成為黨國領袖了,當然會想到他的日記會留下去,所以有些東西不記,是可以理解的,另外他記的時候有一點美化,這個也是可以理解的。

    比如說1938年,汪精衛逃到河內,軍統特務翻墻進院,本來是想把汪精衛打死,結果打了汪精衛的秘書曾仲鳴。要把汪精衛殺掉,沒有蔣的指示是不可想象的,戴笠絕對沒有膽量擅自做主。但對于這個事情蔣寫了八個字“刺汪未中,不幸之幸”。我看到這一段就很驚訝,按照我的想法,汪精衛是漢奸,他要投敵,你派個特務去把他干掉,好事啊,為國除奸嘛,但為什么蔣介石會想“不幸之幸”?我猜蔣想把自己寫成一個仁至義盡的人物,就是汪想叛國,出逃了,蔣勸他,你呀,到歐洲去修養,別去和日本人勾搭,汪精衛不聽,那現在發生刺汪的事情,不就暗示人家刺汪不是我蔣介石的命令啊,我還慶幸他沒有死。

    蔣記日記記了57年,他天天寫假日記,這個人豈不是太蠢了嗎,有這樣的人嗎?他每天寫,用毛筆,每天花半個小時一個小時甚至兩個小時在那記,盡是假話,這個目的還不是生前公布,是為了死后給人家留下來研究,沒有這種蠢人吧?

    經濟觀察報:如果在一個不同的學術環境里,你對蔣介石的評價會有變化嗎?

    楊天石:我只能說,我寫的文章都是真話,都是我的研究成果,但是我不能保證我所有的真話、所有的研究心得我都講了。這里面,一個是有些問題我需要進一步研究、思考,有些話我覺得還要等一等,在我們的學術環境更理想的時候。

    經濟觀察網相關產品
    網友昵稱:
    會員登陸
    日本人成18禁止久久影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