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烏托邦變為有托邦

張晶

　　經濟觀察報：現在很多城市都在提 “創意產業”這個概念，你如何看待這種現象？

宋建明：這個概念從提出到實施，時間太短，勢頭太快，有點像全民運動。雖然從總體態勢上證明對產業的升級和轉型的需求迫切，但問題在于，所有人都參與的時候，亂象叢生，霧里看花。

經濟觀察報：在你看來，創意產業對于一個城市和一個國家的未來發展價值何在？

宋建明：從國家的產業發展來看，由過去的“制造訂單”升級到如今的 “創意訂單”，而非繼續以低成本的勞力、資源去提升所謂GDP，這非常有價值。創意產業的員工基本都是大學生，創造的價值數倍于傳統產業，消耗資源和空間有限，規避了很多傳統產業為壓低成本而產生的一系列問題。

經濟觀察報：所有政府正因此看好這個行業的前景。

宋建明：問題在于尋找到一個合適的理由。杭州肯定有這個理由。我們常常把杭州比作三類城市，一類是北京、上海，二類是深圳、廣州，杭州隱在身后，資源有限，既沒有港口，地下也不產煤。這樣的城市幾千年來最大的遺產就是美學，如果不把它變為價值，最終只會淪為飄忽的意識。

經濟觀察報：可以說，創意這個理念對杭州早已有之，只是如今重新回歸。

宋建明：創意這兩個字對我們是常態用語，沒想到會突然變成國策。以前沒有人提這個概念，有人也將創意產業歸為第四產業。我其實并不贊成整天剪彩放炮，轟轟烈烈。我曾經寫過一篇文章，當創意產業不再被關注的時候，才回到它的常態。

經濟觀察報：創意產業園區通常有兩種模式，政府規劃和自然集聚，你如何評價這兩種形態？

宋建明：創意人為降低成本，專門找敗落的廠房或被人遺忘的城鄉交界處的老建筑加以改造為工作室，一“扎堆”便形成了“園區”。這樣的園區成型于自然，自生自滅，它能生存，是因為用時間與周邊生活環境磨合成功。

如今，越來越多的“文化創意產業園區”在政府主導下生成，資源豐厚，加上新銳建筑師有創意的改造，一掃城鄉結合部或老工業園區蕭瑟敗落的景象。這樣的園區投入成本高，組織者當然希望能帶來利稅前景的創意人蜂擁而至，但有時“設宴容易，請客難”。

原因很簡單，開園者和創意人想法各異。開園者更多從豐富產業規劃、如何做“漂亮”的角度思考，費盡心力把 “園區”周邊環境清空，把原住民整體搬遷。這樣的園區雖好，但總覺缺乏“人間煙火”。創意人非常實際，除了氣派的工作室，還要問問：我為什么來？當兩者不能重合時，園區就很難發展起來。

經濟觀察報：如何才可以將創意園區做活呢？

宋建明：不是放完鞭炮就結束了，必須研究創意產業鏈的生態。我曾經提出，最終要四種人滿意：第一，原住民要滿意，在此獲利，否則三天兩頭來掐你電，砸你玻璃，沒法工作。第二，政府要滿意，GDP保證上升，不能總投入無收獲。第三，創意人要滿意，創意這個行業通常風險很大，要保證低成本進入。第四，被創意服務的人要滿意。園區住不起了，創意人只能向客戶要更高的設計費。像白馬湖的 “柴家塢”，現在基本做活了。我想象中的“白馬湖生態創意城”，是一個由政府、原住民與創意人共同勾畫的由 “烏托邦”變為“有托邦”的夢想。

經濟觀察報：你怎么看待世博對中國未來創意產業的影響？

宋建明：世博之后，中國的城市化進程會更迅猛。人們頓時都開眼了。春晚那么炫，但人們還是不滿意。就像潘多拉的盒子一旦打開，人們會提出很多訴求。這些訴求最終還是要由創意人來破解。這是創意產業的契機。但創意產業還是要研究城市生態和可能性。不是所有的城市都適合發展創意產業，或者全面鋪開。如果杭州可以延續這種發展脈絡，會逐漸形成自己的特色。

經濟觀察報：紐約、倫敦會是杭州的目標嗎？

宋建明：不應該是。紐約是SOHO的方式，敗落的片區被炒熱，資本進入，創意人重新退出，如此往復。北京798完全是這個概念，但品質不及。倫敦稍好一些，做事的持久度優于紐約。

我最近關注利物浦，一個敗落的老港口，英國政府正用創意產業拉動當地經濟。同時比較看好荷蘭，在阿姆斯特丹城內的新片區中，人們將老房子做成工作室。荷蘭的氛圍很好，更容易創新，比如修一座怪誕的橋，潤物無聲。中國則是節點做怪誕，在關鍵地段做成地標。

當然，中國永遠和西方不同，不能簡單模仿，要關注西方，但要回來解決自己的問題。

經濟觀察網相關產品

(共有條評論)

更多評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