唱衰迪拜正時髦
經濟觀察報 記者 杜然 英國姑娘克萊爾是迪拜皇家海市蜃樓酒店 （One&OnlyRoyalMi－
rage）的工作人員。她把記者帶到一間豪華套房參觀，我發現從其中一個窗戶可以看到遠處高聳的群樓之間豎立著幾座吊車。
“皇家海市蜃樓”這個充滿財富和迷幻色彩的名字，倘若出現在迪拜之外的任何一座城市，聽起來都像是一個笑柄，但在這座凡事皆有可能的城市里，只讓人覺得貼切，仿佛真有人手里拿著一盞阿拉丁神燈。
直到看見那幾座吊車的確在運轉，我才轉過頭對克萊爾說：“還在施工?！彼α诵?，說：“我每天都看見它們在運轉?！迸赃呉粭澮呀浲旯さ膶懽謽峭鈱硬Ａ?，寫著大大的 “OfficeRent”（辦公室出租）幾個字，但第一個“f”不知道是因為風太大還是膠水不牢，已經去向不明。
酒店綿延一公里，一側是霧氣繚繞的波斯灣，另一側就是迪拜的媒體中心——這里位于迪拜新區。在媒體中心每棟樓房的外立面上，都掛著一個大名鼎鼎的縮寫。媒體中心的旁邊，就是我看到的那一片工地。
“鬼城”迪拜？
抵達迪拜，離開新的三號航站樓沒多久，就在一座立交橋上看到不知是哪家企業的廣告“ThisYear,ComeHome”（今年，回家吧），不禁啞然失笑。因為在來迪拜之前，好幾個朋友都問去那“鬼城”干嗎。他們都看了《紐約時報》上的那篇報道——說迪拜經濟垂直下滑，大量失業的外國人逃離迪拜，機場的停車坪有3000輛丟棄的豪華汽車；馬路上空空蕩蕩，房市崩潰，工地停工；整個迪拜已經成了一座“鬼城”。
迪拜是阿拉伯聯合酋長國的第二大城市，也是整個國家的商業中心。但這個城邦國家的野心顯然不在于此，它把自己視為整個中東的首都，甚至希望成為整個亞洲的金融、商業、航空和會展中心。當深圳還是一個小漁村的時候，迪拜的情形也差不多。但今天的迪拜，已經成了世界各國媒體上出現頻率最高的城市。許多人說，在迪拜酋長的字典里，沒有“不可能”這個詞；只要你說得出來的東西，迪拜都有；萬一沒有，迪拜馬上給你做一個。所以，這里有全世界最高的樓，全世界最大的購物中心，全世界最長的道橋——迪拜創造“世界之最”的速度快趕上蜂鳥的拍翅頻率。
第二天到酒店接我們游覽迪拜的車，因為路上擁堵而遲到。上車后，我問那位來自巴基斯坦的司機 （外國人占了迪拜人口的九成），還堵車呢？這位司機一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的表情，說：堵啊，一會兒你就看到了。
車在帆船酒店附近的一處公共海灘稍作停留。波斯灣的海水顏色非常漂亮，藍中帶綠，海面不知何故永遠云煙氤氳。沙灘上，除了阿拉伯人之外的各種面孔的人在嬉戲或者曬太陽；至于本國人，他們基本只去私人海灘。出于宗教原因，外國人在迪拜只能住在指定的區域。導游說，迪拜本地人靠房租生活已綽綽有余。
導游是一個來自巴西的小伙子。我問他，你喜歡迪拜嗎？準備長期留下來嗎？（我的潛臺詞是，這里都成“鬼城”了，你還不撤？）這位從外貌上斷然猜不出有拉丁血統的小伙子，頓了頓說，過兩年準備去加拿大，這里夏天太熱了。我不甘心，決定把問題挑明：經濟危機對迪拜的影響大嗎？他回答說：“我的工作安排都排到下個禮拜了；對房地產的影響更大一些吧，但經濟危機的時候，哪里的房地產不受影響？”
在到迪拜之前，已經看到國外財經媒體報道，迪拜政府發行了200億美元的債券，并且與總部設在首都阿布扎比的阿聯酋中央銀行談好由其購買第一期的100億美元。到了迪拜的時候，這則消息經過口口相傳，已經演變成“迪拜政府破產了，阿布扎比買下了迪拜”。這是新聞在傳播過程中會受到污染、變異的最好例證。阿聯酋總統、阿布扎比酋長謝赫哈利法·本·扎耶德·阿勒納哈揚在報紙上不無惱火地回應：“各酋長國之間的關系被誤讀。我們是一個實體的不同成員，我們一起組成了一個堅固的、緊密聯系的國家?！?
“下面我們去一處迪拜的古跡?！睂в握泻舸蠹疑宪?。所謂古跡，是一間草棚和一棟兩層的石頭屋，草棚是過去窮人住的，而凡是用上了石頭和木材的房子，都表明房主至少也是一個中產階級，因為石頭木頭都要從很遠的地方運來。站在一堆來自各國的游客中，我問導游：“這是什么時候修建的？”導游說：“1979年?！蔽医又鴨枺骸肮?？”導游尷尬地回答：“公元后?！?
迪拜的酒店旅游
說到迪拜的時候，所有人腦海中跳出的第一幅畫面恐怕就是七星帆船酒店。酒店的服務達到一定水準彼此之間就很難一較高下，于是許多酒店為了脫穎而出，就只能給沙發扶手或者電視柜鍍金，然后號稱“六星七星”，但業內并不認同。去年遇見帆船酒店的一位高層，他信誓旦旦地宣稱，承蒙媒體抬愛，這個七星是你們封的，我們可從來沒說過自己是七星。
全世界恐怕只有迪拜和拉斯韋加斯把酒店作為旅游景點。許多游客除了到帆船酒店，也會到人造的棕櫚島上一睹去年年底新開業的亞特蘭蒂斯酒店。這座以消失在深海的亞特蘭蒂斯城命名的酒店，有著巨大的水族館，巨大的海邊游樂場，色彩豐富到可用妖嬈形容的大堂……這里可以滿足你對“blingbling”的所有想象，這里把人類對惡俗的呈現推到了一個新的歷史高度。
參觀這家酒店的時候，正逢英式橄欖球世界錦標賽在迪拜舉行，參賽的各國球隊都住在這里。迪拜雖然地處中東，卻是阿聯酋的七個酋長國中既不產石油業也不產天然氣的國家。這里經濟的支柱產業是房地產、金融和旅游業。根據迪拜政府商業及旅游推廣處公布的數字，2009年頭兩個月，迪拜的高檔酒店入住率仍保持在80%左右；而根據上海市政府公布的數字，上海高檔酒店在同期的入住率不到10%，而酒店的保本入住率在30%。
可以淋浴的頭等艙
訪問阿聯酋航空（Emirates）總部后沒幾天，這家盈利能力在全球20大航空公司中排名第三的企業，正面臨著一場公關危機。起因是德國的《明鏡》周刊在一篇報道中指出，這家訂購了58架空客A380的大買主，竟然從已經接收的4架飛機中發現了許多質量尚待改善的地方。這篇報道經過全球各地媒體的層層轉載，最后演變成“阿聯酋航空出現財務危機，要取消或者推遲訂單”。對于這家連續20年盈利的航空公司來說，這種傳言簡直就是一種莫大的侮辱。阿聯酋航空就此在一份申明中回應：“我們無法對迪拜的財政狀況做出評論。就阿航來說，我們的財政根基依然穩健。事實上，我們對所有2010年夏之前交付的飛機都有財力保證。公司本財年截止至2009年3月31日，一旦財報數據整理出來我們會公布結果?！?
在迪拜機場附近的阿聯酋航空機庫內，看到一架即將投入運營的新A380正在做最后的機艙清理工作。如果從服務、機上的創新設施、準點率來說，新加坡航空和阿聯酋航空恐怕是世界上口碑最佳的兩家航空公司。阿聯酋航空的飛機上，不僅可以打電話、發傳真，新配備的A380頭等艙還設有淋浴間。不過，乘客需要提前預訂，而且每人只有5分鐘的時間。
在空中洗澡，大多數人的反應都是震驚。但正像迪拜這座城市一再告訴我們的：在這里，什么是不可能的呢？陪同參觀機庫的是阿聯酋航空的一位副總裁，這位英國人從英國海軍退役后來到迪拜，已經在這里住了25年。我再次拋出了經濟危機的話題。他的回答也許是整趟旅行下來我聽到的回答中最具代表性的：“面對全球性的經濟危機，哪個城市又能例外呢？關于迪拜某個點的報道，最后在讀者那里就被放大到一個面。雖然報道也許是比較客觀的，但你最后得到的印象卻是夸大的?！?
離開迪拜的前一天，和克萊爾一起吃午飯。她說，我看到那篇報道了，那么，呆了幾天后，你現在還覺得迪拜是一座“鬼城”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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