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歲檔：暴力與影像

經濟觀察報 特約作者 朱步沖 最近，導演陸川表示，不準備把自己執導的新片《南京！南京》放到賀歲檔上映。當然我們相信除了后期制作和靜待電影局的審批等原因，潛臺詞還有一個，就是大過年的，不能讓觀眾心情沉重，尤其是在金融風暴、經濟衰退已經從大洋彼岸侵襲過來的時候?？纯促R歲檔，不是《梅蘭芳》這樣花團錦簇的巨制，就是《非誠勿擾》那樣舉著鵝毛要撓觀眾腳心的輕松喜劇，生怕耽誤了大家一團祥和過大年的心態。不過，太平洋另一頭的好萊塢卻跟我們截然相反，在圣誕節至新年檔期，將有五部控訴二戰時期納粹德國對猶太人進行種族滅絕為基調的影片上映，鑒于每年好萊塢冬季圣誕票房都是一些哄騙青少年兒童、皆大歡喜的視覺糖果，今年好萊塢的轉型可謂兵行險著，鑒于電影總體票房慘談，那么索性落個好名聲也未嘗不可：誰都知道，奧斯卡頒獎委員會極端偏好此類探究人類本性與歷史性創傷題材的影片，主演《朗讀者》的肥美人凱特·溫斯萊特倒是誠實得可愛，她說：“任何演員只要肯出演一部有關納粹暴行的影片，幾乎就等于拿到了一張奧斯卡頒獎委員會發放的獲獎保證書”。

然而，問題在于，觀眾能否從這些殘酷寫實的影像中，與歷史幸存者一樣感同身受？即便當年斯皮爾伯格那部大受好評的《辛德勒名單》，也有嚴肅的猶太歷史學家跳出來，抨擊說猶太人和他們的苦難 “在這些電影敘事中被迫淪為了配角”。但平心而論，能讓觀眾在黑洞洞的影院里由衷地捏著手絹發出啜泣，已經是了不起的成就?！都~約時報》說，在《穿條紋睡衣的男孩》的結尾，當觀眾看到為了尋找猶太小伙伴施米爾毅然穿上集中營囚服越過鐵絲網的德國男孩布魯諾最終被誤送入了毒氣室，幾乎所有人哭得一枝梨花春帶雨。反過來看看我們這里，自從《辛德勒名單》之后，許多電影人恍然頓悟，說這就是我們的路子，我們也可以拍這種表現民族苦難的片子，于是一大批內容主題雷同的東西上了拍攝計劃，然后公映時還組織中小學生去看，結果這些觀眾感覺只不過是看了一場劣質恐怖片，除了晚上睡不大好以外，其他效果寥寥。這生動地說明，關于殘酷影像的泛濫，總會引發致命的誤讀?？藙诘隆だ势澛谒募o錄片《浩劫》中，就拒絕使用一切關于奧斯維辛暴行的直接影像，影片的大部分情節發生在固定布景中，只有一個個集中營幸存者和當事被告端坐在那里講述。我確實不知道陸川的《南京！南京》是否會比10年前的《南京1937》強，但衷心希望在過年后，能看到陸導在銀幕上講一個感動大家的故事，其次才是說教，順便別有太多鮮血淋漓的東西，嚇著像我一樣視覺承受能力弱的觀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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