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濟觀察網 啟越/文

出行前的準備

11月底，受朝鮮官方邀請，我們一行15人開始了朝鮮之旅。這15人中，除了我們3個記者外，還包括幾個中國商人，他們是來朝鮮尋找投資機會的——去朝鮮投資現在是國內熱點。因為避免可能涉及到別人的隱私，所以文章里面的中國商人我都用化名來代替。

朝鮮對記者這個職業特別敏感，去朝鮮旅游的一個經驗就是，別說自己是記者。因為我們是官方邀請，所以在人員申報上就直接說是記者。后來聽朝鮮的陪同人員說，我們能進訪朝代表團，是金正恩元帥親自特批的——最高領導真忙呀，連這個都要親自過問。正因為有最高領導人的特批，我們3人在整個訪朝期間，受到了“特殊”的待遇。

出行前最重要的就是簽證。和美歐商務簽證不一樣，朝鮮簽證需要的材料非常少，不需要財產證明、單位證明啥的，只需要一份蓋有單位公章的保證書。保證書的內容也很簡單，主要內容有二：保證不攜帶有GPS功能的電子儀器進入朝鮮；保證進入朝鮮時，攜帶的存儲設備比如SD卡為空白，不存有任何內容。

因為我們是記者，所以除了保證書外，還得申報一項內容：攜帶的攝影、攝像設備型號。不僅僅要提供型號，還得提供設備的照片、功能、用途等。弄完這些，就交主辦方去辦理護照了。

在辦理護照的同時，主辦方還特意給我們發了一個進入朝鮮的注意事項，對吃、穿、住行都有細致的要求，讀起來很有意思，特摘錄幾段：

1、在為領袖的銅像鮮花的時候，一定要抱著極其尊重的態度進行，不得嘻笑、打鬧；并且要聽從工作人員的安排，不得隨意在領袖的銅像周圍亂轉；由指定的人員為領袖鮮花，其余人員則面對銅像呈一字排開，立正站好，獻完鮮花后認真聽講解員的講解，并在最后面對銅像行三鞠躬禮。

2、不要為了個人方便而在朝鮮的報紙、雜志上亂寫亂畫，或是在一些印有朝鮮文字的墻壁、建筑物上亂圖亂畫，尤其是在一些紅色的朝鮮文字周圍。因為那極有可能是歌頌兩位領袖的標語。

3、在入住的酒店房間內談話時，也要注意，盡量不要談及朝鮮的政治、社會制度，避免對朝鮮進行否定性的評價。

4、由于政治、歷史、文化差異等方面的原因，朝鮮人民比較抵制美國的商品，在服裝上也不例外。因此，在選擇考察時的服裝時，應本著避免美國服裝的原則；并且不論男女，都不得穿著牛仔服。

5、從尊重朝鮮人民的民族感情出發，在朝鮮的領土上提及我們所稱的 “ 韓國 ” 的時候，一定要將 “ 韓國 ” 稱作 “ 南朝鮮 ” ，嚴禁使用 “ 北韓 ”“ 韓國 ” 等字眼。

……

這些規定，我們在朝鮮期間基本都遵守，怕惹得朝鮮官方不高興，之前我們就聽說過一些游客因為不遵守相關規定而被驅逐出境的先例。我還有一個擔心，我之前去過韓國和美國，怕朝鮮簽證官不高興而拒簽，直到拿到了護照才松了口氣。

我們從北京首都國際機場出發，大概2個小時就能抵達平壤順安國際機場。朝鮮的時間比北京時間快一小時。乘坐的航班是朝鮮的高麗航空。這個航空公司是是朝鮮唯一一家航空公司。百度了一下，才知道這家航空公司屬民用航空機構，但隸屬于朝鮮人民軍的管理，機型都是俄羅斯產飛機。我們乘坐的是圖系列。鑒于對圖系列之前比較多的負面報道，我和另外一個同事特意在機場買了一份保險。

在北京機場辦理手續一切順利。按照網絡上的旅行攻略，我還特意在機場免稅店里買了一條中南海香煙和一些巧克力，以備不時之需。到達候機區時，我隔壁一個帥哥在玩IPAD，細看之下，帥哥胸前配有金日成、金正日的像章，想必是朝鮮來華考察或者讀書的公派人員（朝鮮人沒有因私護照）。而旁邊免稅店的也有很多朝鮮人，大肆采購各種商品，多以酒和巧克力為主。

到達

到點登機，一點都沒延誤，朝鮮高麗航空果然比中國的一些航空公司靠譜。雖然對圖系列的飛機不放心，但是我們進入機艙后，感覺非常好。座椅全是紅色的，很干凈，椅套上沒有任何廣告，也沒有任何航空雜志，整個機倉紅白相映，視覺上很舒服。朝鮮的空姐也很漂亮和溫柔，對于我們同事直勾勾的眼神，經常報以羞澀的一笑。

最讓我們吃驚的是航空公司提供的飲食，比如中國國內航空難以下咽的機餐，簡直是美味，雖然上飛機前我們已經吃過中飯，但是我們還是將這些航空餐一掃而光，一是的確美味；二是感覺浪費了太不對不起朝鮮人民了。

兩小時候后，飛機準時抵達平壤，我不知道為啥平壤順安國際機場為啥那么大，飛機下了跑道，還滑行了十幾分鐘才到達機位，不亞于首都國際機場3號樓的停機時間。但是下飛機一看，順安機場的簡樸程度，也就國內三線城市的機場規模。

過海關總是忙亂的，填了三張報關表，內容大同小異。海關官員的中文講得非常好，因為是記者，所以特意多問了兩句：“你們報紙是中文的還是英文的？”“中文的”“是國有的嗎？”“中國的報紙都是國有的”。然后放行。

這還不算完，出去之前，再進行一道安檢，手機留下，寄存在機場。其實手機帶進去也沒啥用，因為根本就沒服務。留下手機后，我們得以進入朝鮮境內，開始了四天的沒手機、沒網絡的旅行。

出去之后，朝鮮方面有人接機。兩輛比亞迪F6和一輛中巴接上我們， 組成一個車隊，帶著我們駛離機場，向20公里外的平壤市區進發。此時已經是朝鮮時間下午5點左右。

很多去過朝鮮的人，都說當下的朝鮮類似與中國的60、70年代，此言不虛。因為是冬日，從車窗看去，一路風景很是蕭條，路上的車、人都不多。進入朝鮮市區，車才逐漸多了一點，但是細心的人都會發現，有的車方向盤在左邊，有的車方向盤在右邊，說明朝鮮對各國車來者不拒。后來我們在五星級酒店高麗酒店的門口發現了一輛沃爾沃的出租車，車的前輪是奔馳的，后輪是豐田的，很有意思。

但別因此就得出朝鮮車很破舊的結論。平壤簡直是車型大全，有很老的奔馳車，也有最新的奧迪Q7；有豪華車寶馬7系，也有中國產的比亞迪，還有自己的“平壤牌”國產車。各種車系一應俱全。

半個多小時后，我們到達將入住的平壤高麗酒店。平壤高麗飯店是全朝鮮最豪華的兩個特級（最高級）飯店之一（另一個是中國游客熟悉的羊角島國際飯店），裝修不亞于中國的四星級酒店。高麗酒店就位于市區，出門就是街道，而羊角島國際飯店位于江中心的小島上，前往平壤市區的唯一通道是羊角橋，只要在羊角橋派人站崗，很容易阻止島上外賓外出以及島外平壤百姓上島。所以國外的游客大都被安排在羊角島國際飯店上。據說羊角島國際飯店有賭場，而高麗酒店是沒有的。

隨手就是辦理入住手續，辦完入住后，發現護照朝方人員并沒有歸還給我們，答復是：暫時代為保存。

回房間安頓好后，我們就被邀請去酒店的3層吃飯，朝鮮的官員已經在那里等候，一個相當于中國的副部級官員和我們逐一握手，很熱情。隨后大家入席，是分餐制。中外的代表都相繼發言，我們基本也沒注意聽，注意力都集中于朝鮮服務員的漂亮服裝上了。據說這里的服務員都是金日成大學的畢業生，但是沒有求證過。宴會提供白酒、紅酒和啤酒，都是朝鮮產的，啤酒是我們的最愛，香味比國內的啤酒濃郁多了，我們喝了不少。然后是就朝方人員相繼過來敬酒，說著一些場面上祝福的話，見男士都說請多喝點，祝你健康；見到女士，就說你真漂亮，看到你心情很愉快之類的。宴會上的飯菜很是豐盛，雖然沒有國內常見的燕窩、鮑魚、魚翅。依照國內的標準，人均800元是沒問題的。

第一次逃跑

關于酒店的設施以及服務容我后面再敘。我要說的是我們的第一次失敗的外逃。

在吃飯前，我們三人就合計晚上出去溜達一下，體驗一下朝鮮的夜生活。我們特意觀察過地形。因為酒店出門就是街道，也沒人站崗，出去應該比較容易的。

吃過飯后，我們先回到房間，等了幾分鐘，想著人應該都散了，于是就出發。

出門一切正常，沒有人注意我們。因為朝鮮的能源緊缺，所以夜晚的朝鮮街道基本是一片漆黑，路燈沒有幾盞。但是我們還是很興奮——朝鮮真是變化了，可以允許外國游客隨意上街了。

可是好久不長，我們剛剛走出500米，一位同事就說，我們后面好像有人跟著。我心里一激靈，回頭一看，后面黑乎乎的，只看到幾個人影，但是也不知道是誰跟著。然后心一橫，繼續走，再走50米，就聽到后面有人用中文叫我們：你們去哪里？我們回頭一看，一男一女已經趕上來，女的我認識，是我們的翻譯之一（后來她告訴我，她是外國語大學的中文老師），還有一位是朝方的男士（后來才知道他就是負責我們三人的安全部門人員）。趕上我們后，男性官員通過翻譯問我準備去什么地方？我說晚上吃得太多，出來溜達一下，消消食。對方又說，外面冷，也不安全，早點回去吧。我說就附近溜達一下，馬上就回。對方見沒辦法勸回我們，就指著另一個方向說，如果你們要散步，請去那個方向。我一看，對方所指的是平壤火車站，和這個方向相比，火車站燈火輝煌（朝鮮方面一直向我們展示他們美好的一面），我們表示同意。

于是就這樣，在寒冷的冬夜，我們三人在前面走，后面兩個人相隔50米在后面跟隨。一直走到火車站旁，大概又走了1000米，后面的兩位又要求我們回去。在夜晚9點左右，我們也不忍他們跟著受凍，就表示同意回去。對方看我們愿意妥協后，立刻表現得很熱情，邊走邊討論北京和平壤的天氣。直至進入酒店，看我們進入電梯。

此后幾天的逃跑又進行了好幾次，將在下面講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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