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濟觀察報 評論員 張宏 背對一輛閃著藍燈、不斷鳴笛的救護車，大小車輛從容輕巧加塞而過，真不知在越過那輛載著病人生死的救護車時，那些駕車者臉上的表情是機警、竊喜，還是冷漠？

網上瘋傳的一條視頻顯示了一輛救護車就這樣艱難地行駛在一座中國城市的街道上。而近在北京，同樣有一輛救護車為了駛完3公里的路程，居然花了40分鐘，令傷者不治身亡。

有關救護車被困于堵車途中的事已屢有發生。不論是在首善之區的北京，還是在某個偏遠的縣市，這樣的事情都可能發生。面對這樣的新聞時，人們幾乎都會不自覺地捫心自問，那個加塞者可能是我嗎？或許，我們自信自己具有最基本的道德素養，不至于與病人爭道，但我們仍會陷入深深的憂郁，那個在車上掙扎于生死線上的病人，哪天可能是我們自己的親人。

這樣的假想著實令人揪心，但偏偏這樣的事情是每天都可能成為發生在我們身邊的現實。于是，有錢的人想著移民，逃到國外那些秩序井然、人人從容的國家。沒有錢的人則在網上七嘴八舌地發言，或發著牢騷，或出謀劃策。

關于救護車這樣的特種車輛擁有優先路權，是早有明文規定的，只是執行不力。于是，有司正在草擬新規，如果社會車輛不讓行急救車將受到處罰，甚至可能被追究法律責任。更有網友建議，應在救護車上加個攝像頭，誰不讓拍誰。

有網友質疑，人們不愿讓行救護車，是因為有部分救護車不管有無急務都是上路就藍燈狂閃、風馳電掣，可往往車上只有司機一人。人們不清楚這個司機是在奔赴急救的路上，還是下班回家。對此，我們可以寄望于醫院加強對救護車輛的管理，但同時還是應抱著信任的態度為其讓行。

網友還會質疑，在那些本當為救護車等特種車輛開辟的應急車道上，時常有地方官員、軍隊的特權車輛毫無顧忌地違規行駛，還有許多不愿忍受擁堵的社會車輛見縫插針地駛入應急車道。因此，在堵車的高速路上，救急車輛根本無計可施，只能跟隨著車流緩緩爬行。

也有專家建言，中國法律中對于“如何讓道”沒有具體的指引，可在駕駛員培訓時增加對緊急讓道的指導，這樣就可以保障所有駕車者統一行動，為救護車讓出一條“生命線”來。

雖然我們只是在討論救護車的應急行駛一事，但在中國，與之相仿的尷尬情形層出不窮。舉凡公交車上專座被占，“湊夠一撮人就無視紅綠燈”的中國式過馬路，上飛機時你爭我搶不守秩序，醫院掛號時加塞，殘障通道被健康人擠占等等，這樣的現象在我們平日里已經不勝枚舉，只是在嚴重程度上有所不同。救護、消防等應急車輛事關人命，而其他的行為最多僅被視為不雅，當然人們還可以舉出現行基礎設施和規則設置中存在著種種不人性、不合理之處。

在這一切的場景中，車輛、人流呼嘯而過，被踩踏在地的是那些已寫成條文、公之于眾的規則，還有那些因遵守規則而利益受損、甚至被他人嘲笑的人們。如果大家都不遵守規則，遵守規則者豈不成了傻瓜？如果大家都不遵守規則，法不責眾，規則又能懲處哪些人呢？如果大家都不遵守規則，那每個人的權益又如何能期待得到規則的保護？這些問題互為因果。

從改革開放起，中國過去幾十年的發展史幾乎可以被視為一個不斷打破舊有規則、重新樹立新規的過程。這種粗放式的發展使人們習慣于膜拜那些有膽量挑戰舊有秩序的人，一句“規則是用來打破的”廣告詞，其實反射出國人對成功的急切與對規則的漠視。有權者不愿受規則束縛，有錢者想方設法逾越規則，而無權無錢者也不愿默守規則，成為吃啞巴虧的老實人。

雖說現行的法律法規還可做更多的修補完善，但只要執行得力，現有的法規實際上已經完全足夠。要讓人們愿意遵守規則，可行的路徑是上行下效。處高位者從點滴做起，身為表率地遵守規則，不逾矩，不越線，不濫用職權，真正做到法律法規面前人人平等。加上嚴格執法，透明監督，良好的秩序自可形成，救護車的生命通道也可期不再受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