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經濟觀察報 張斌/文 奧運會,到底是什么?這個世界一直在給出答案,我們也都曾是答案中的一部分,內心感知可能至今還沒完全理清楚,別人的奧運會又撲面而來了。其實,現代奧林匹克運動的金色歲月也不過十幾年而已,悉尼起到了拯救之功,雅典是一次遲到的歸屬,北京擁有前所未有的國家力量,倫敦會怎樣?
2005年,一干國際奧委會委員中的大多數人為何將信任給了倫敦,而不是巴黎?英國人就此專門有一本書來進行解答,簡言之,他們比巴黎更關切這個世界,要在全球20個欠發達國家,資助青少年參與運動;他們比巴黎更在意奧運遺產,要讓英倫三島因為奧運平添200萬運動人口。還有一種說法,申辦大戰是布萊爾新派政治家擊潰了老派的希拉克的經典勝局,也是貝克漢姆對于齊達內壓倒性優勢的體現,更是女王母儀天下的必然結果,難得奧運與女王登基60周年契合。
普天之下只有倫敦擁有三屆夏奧會的榮耀。1908年和1948年都是受世界之托,維蘇威火山的噴發,讓意大利人拱手將奧運轉給了倫敦。1944年,二戰局勢還未最后明朗,國際奧委會選定歐洲最安穩的一座城市,希望即使戰爭持續,也能讓奧運會可以有一個沒有硝煙籠罩的體育場。
倫敦是一個被工業文明塑造的城市,現代財務制度早就是社會文明的基石之一,精細的數字告訴我們,全社會遵從預算應該被視為一種必然選擇。
百多年前,倫敦第一次辦奧運會,辦賽費用為15000英鎊,相當于今朝的85萬英鎊。票房收入21377英鎊,盈利為6377英鎊。1948年,英國瀕臨國家破產,沒有一分錢公共開支可被允許用作奧運會承辦費,依據預算最高不能超過74.3萬英鎊。結果,實際支出73.2268萬英鎊,無人敢于揮霍一分錢,預算是最高原則。
時至2012年,奧運會仍在檢驗著英國公共政策是否康健,一切必須置于公共監督之下?;I辦七年之間,通脹因素讓預算不斷修正,但每筆必報,其中預算的63%來自中央政府,23%受益于國家博彩業,剩余部分則由倫敦市方面籌集。公眾有資格自由查詢預算的使用情況,政府也督促奧組委嚴格審核與國際奧委會之間的承辦合同,不做任何多余動作。如今93.45億英鎊的奧運預算新增部分集中在安保和開幕式上,各方表示理解,安全和體面無比重要。
如此重視預算必然有充足理由,其公開性更是歷史進步使然。原本以為倫敦人辦奧運比我們超脫很多,也該從容些,沒想到大家的煩惱大致相同,無奈之下也要有些奧運專用道,就這沒少招來公眾的抱怨,且通過媒體加大了音量。倫敦人很在意奧運會是否尊重一座城市的可觀生態以及生活在其中人們的自然狀態,不希望以盛會的名義進行干擾,因此有逃離,有冷漠,大家不必萬民歡騰,而是各取所需,這是一份天經地義的自由。
似乎沒有哪個城市會像倫敦這般在意奧運遺產,務實且執著。他們首先不信任倫敦會獨善其身成為第一個沒有“白象現象”的奧運城市,遲早那些新建場館會累及民生,因此會到北京探訪,看到“鳥巢”里仍然熱鬧的旅游景象,不解中夾雜著羨慕。“倫敦碗”的未來歸屬也因此幾經反復。遺產當然不僅僅是那些冷冰冰的場館,英國人真愛體育運動,暗自下決心要讓運動成為萬代相傳的民族基因。但承諾中的200萬新增體育人口無法順利催生,這讓英國人很有挫折感。
誰也沒有理由嘲笑英國人,他們的從容并不單單體現在辦賽水平上,因為同時辦好26項世錦賽或者世界杯賽級別的比賽,全世界可以找到幾十座城市,這并非倫敦獨有的專長。關鍵在于如何將比賽與當地人文歷史聚合在一起釋放出巨大能量,倫敦人這方面的能力屬于一流。但他們的從容依舊并不在此,而是時刻向未來眺望的心愿和行動力。奧運17天迅速就能從倫敦城中消散,倫敦人要的是,可以存留下些什么,這一念頭不是圣火熄滅時才想,而是在七年一路走來都有追求則實屬不易。這一點,倫敦是全世界的榜樣。
一座城市與一屆奧運會之間的相互作用力該是很神奇的,每一屆創造出來的調性也各不相同,分屬不同的城市和民族基因類型。倫敦會如何呢?激情中也許會摻雜一絲矜持,慢熱的英國人能給我們些什么,也許一份從容吧,他們知曉自己與奧林匹克何種距離最為恰當。
(作者系中央電視臺體育頻道總監助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