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童璐
有朋友問我,“人生中最后一個暑假在經濟觀察報度過,感覺如何?”我想了會兒,告訴他:這是我所見的離新聞理想最近的地方。一份完全民營的報紙,能做到報紙采編和廣告業務分離,既能賺錢,又能影響有影響力的人,不用什么國資或部委做靠山,做得出有理性也能做出有血性的稿子,這是媒體人的驕傲,也是我們中國的驕傲——至少敢說真話的媒體是能活下來的,是不是?
來經觀不過兩周。私下里羨慕很多第一次進入媒體便來到經觀的同學們,你們是如此幸運,一切可以從如此扎實穩健卻又生機盎然的報紙開始。
而在這兩周之前,我跑過市級黨報的社區新聞部,也采訪過省級都市報的商業新聞,在某證券報的安徽分站長期實習,我興奮過,憤怒過,無奈過,迷茫過,不斷接受著失落感和成就感的交織沖擊。我猶記得采訪居委會例行扶貧敬老時塞來的“車馬費”,也了解商業報道中揚此抑彼的潛規則,更厭煩的是長期和公司在“指定披露業務”上來來回回的討價還價,酒席上的觥籌交錯和餐桌下的互相不屑。當然我也深愛在這些過程中不斷接觸和體驗新事物、人物所獲得的心靈上的滿足,也執迷于在尋找線索還原真實過程中的柳暗花明,盡管我們只能無限趨近這種真實。如果什么能讓你哭讓你笑讓你失望至極讓你無限歡喜,除了愛還有什么可以解釋這種感情呢。
幾年間也不是沒有猶豫過。想起本科時有次差點簽了份企業宣傳的工作,HR在面試時問:“為什么你不考慮進媒體?”于是當場痛陳媒體是個大染缸:追腥逐臭不實炒作,有償新聞敲詐勒索,對權勢趨附而對民眾冷漠…..談起時義憤填膺,但回答完心中又十分落寞,如果你深愛的行業真的只是如此,而你都不愿去進入去改變,它怎么會變得更好?我們的社會怎會變得更好?
常在簡歷中表露自己的“新聞理想”,愿做個“鐵肩擔道義,辣手著文章”的“社會公人”??傄詾樾侣勅舜蠹s都是有些理想主義色彩的,無論現實多悲觀,也心懷美好,掬起一捧光亮來。新聞媒體本身沒有公權力,卻可以通過吸引公眾注意、引爆社會討論和制造輿論,聚集公民力量實現對政府權力的軟性監督,爭取公民權利。擱置這些“宏大”的社會主題不說,我們至少可以準確告知公眾何人何時在何地做了何事并出現了何種結果,為人們的思考或決策提供素材,呈現一個相對真實的世界吧?
又到了需要考慮職業問題的時候了,想起小時候以為記者都是以相機為炮筒,開輛大吉普周游列省列國的人,現在的我卻反而不向往做個叱咤風云的 “江南名記”。給我一個有責任感的平臺,讓我能做一名有責任感的記者便好,哪怕現行體制下的新聞只是“帶著腳鐐跳舞”,我也愿盡力踩準每一個節奏。所謂名利與地位沒那么吸引人,能守著我簡單的新聞理想便覺十分樂意。仔細想想,嘿,果然是新聞虐我千百遍,我待新聞如初戀呀。
兩周之后,訓練營即將結束。我當然熱愛經觀這個平臺,沒有某些媒體的刻板和某些媒體的低俗,真的是我所見的離新聞理想最近的地方——近到我覺得只有半尺之遙便可觸碰它。但半尺究竟有多遠,我尚不知道。只突然想起一句無關的話:如果你拍的不夠好,那是因為你離戰場不夠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