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濟觀察報 朱沖/文 歷經兩年的中國足球反賭掃黑風暴漸進尾聲，但留給外人的思考則遠沒有結束。

究竟是否存在刑訊逼供？謝亞龍的律師金曉光表示，謝亞龍當庭提供了被刑訊逼供的線索，包括被刑訊逼供的具體時間、地點和實施人。謝亞龍說得很詳細，被關押人員扇耳光、用警棍電擊、毆打、脫光衣服澆涼水、不讓休息，慣常的毆打和辱罵，在火車上扇他耳光，耳朵都被扇出了血水。謝亞龍說警方還扣留了他患有尿毒癥的妻子，不說就不讓他妻子走。“可以說謝亞龍的供詞絕大多數都是在刑訊逼供下完成的。”金曉光律師說。

辯護律師陳剛表示，謝亞龍因受刑訊逼供造成身體傷害，對此辯方已經向法庭提出做司法鑒定的申請，但是這一程序沒有啟動。因為謝亞龍當庭翻供，推翻此前交代的犯罪情況，公訴人當庭撤銷了對謝亞龍自首行為的認可。對于公訴人的這一做法，法律專家郝勁松認為：“這不應該。刑訊逼供和坦白自首是分開的。自首的部分還是應該認定。”

此外，謝亞龍的妹妹謝亞梅表示：“律師提請出庭的20多名證人無一到場，上午僅有的兩排庭審席還坐了20個人，到了下午就只坐了十一二個人，關注度這么高的一個案件就只有這么點人到場旁聽？”

不只是謝亞龍，蔚少輝、邵文忠、李冬生等人也都出現了不同程度的“翻供”，司法程序是否公正成為了焦點所在。李冬生的律師表示：“被告人第一次被公安機關詢問之后，按照法律的規定律師可以會見，在第一次詢問之后我就申請會見，但歷時15個月直到現在，我都沒有會見，所有的律師都存在這種情況。也正因為如此，產生了像謝亞龍這樣的問題，辦案機關沒有按照法律的要求允許律師對被告人提供服務，導致了刑訊逼供，謝亞龍是一個非常典型的例子。”他同時介紹：“李冬生的案子，辦案人員在詢問中也有誘供和強制認罪的發問，這些在證據筆錄里面比比皆是。這都是沒有讓律師及時會見當事人這種錯誤造成的。”

其二，根據庭審記錄統計，包括物品在內，受賄總金額達2556.9萬元。其中，名表、名包、字畫、購物卡等依然是腐敗者收禮的首選。

根據記錄，收受手表的有4人，分別是原中國足協副主席南勇、楊一民、原國足領隊蔚少輝、原足協裁判委員會主任李冬生。4人共收受手表13塊，尤其是南勇，光他本人收受的手表就有8塊之多。這是南勇案審理中的最大特點——除了接受幾筆現金外，更多的受賄行為都是收受禮品。其中包括勞力士金表、保健品、價值2萬多元的洋酒、5000多元的加油卡等。另據南勇妻子介紹，家里的一些擺設，比如花瓶、字畫等，甚至連幾雙上好的皮鞋，都被當做證物，拿去“協助調查”。

除了名表、名酒，名牌服裝、皮鞋、相機、筆記本電腦，甚至冰箱這類家用電器，都在他們的收受之列。在涉及行賄的球員中，多數也都以送禮為主。2007年6月，蔚少輝曾收受鄭智送的LV拉桿箱一個，價值2萬多元。為了去國外踢球，鄭智也曾送給南勇手表。為了參加教練員培訓班，李霄鵬也送給南勇一塊勞力士手表。此外，蔚少輝案中還爆出了閆峰等球員涉嫌行賄蔚少輝10萬元的消費卡。

正因為此，這也是庭審中的爭議焦點，究竟屬人情往來，還是收受賄賂？在審判階段，南勇等人表示，遇有人情世故時，他們也曾回贈對方禮品。不過，被認為“鰲拜”、“鐵腕”的南勇并沒有像表面看上去書生氣的謝亞龍那樣當庭翻供，指控刑訊逼供，他反而表示：“其中某些證人的證詞不是事實，我很委屈，但我也不想去追究了。”他認為，“當時職業化的條件是不成熟的，各方面條件并不完全具備，足球職業化是作為試驗品開始的，所以出現了很多問題。歸根結底是體制問題，在這種體制下，逐漸衍生出了種種的潛規則，從事足球的人都身陷其中。我該做的工作也做了，但沒有做好，相關人員不滿意、球迷不滿意、領導也不滿意，出了這個問題，我又在這個位置上，歷史選擇了我，只能由我來承擔這個責任。”

對此，著名律師、中國政法大學教授許蘭亭坦陳：“目前我國法律對禮金和受賄的區分確實難以界定?，F實法律審判中也經常出現把禮金認定為不合法收入，予以沒收，而不算作犯罪的情況。如在一些窩案、串案當中，涉案人員很多，辦案部門可能會劃一條線，即規定收錢在多少數額以下，只要把錢退出就不再追究了。這實際上就是把收到的錢作為禮金來處理，不作為犯罪。目前的認定方法是，收受數額很大，超出了一般的人情往來范疇，送錢人與收錢人之間也確實有某些方面的業務往來，則被認定為受賄。”許蘭亭提議，“希望借此機會能制定一個量化的標準，比如收受1000元或2000元以上屬受賄等。美國就規定，超過100美元以上的禮金都需上交。”

南勇還希望通過此案件，促進體制改革和創新。“南勇跟我特別提出來，一定要在他的主體身份上，也就是中國足協屬于體育社會團體上下功夫。他知道這對庭審可能沒有幫助，但南勇讓我仍然要做這項工作，因為這是很有意義的。首先足協是經過民政部登記的民間團體；第二，國際足聯對此是有要求的，作為NGO（非政府）組織，是要符合規定的，政府不可以干涉，但中國足協恰恰不是這樣。南勇很有預見性，他說對這一點的研究，并不會讓他的案子本身能有所改變，但希望能夠通過這個案子，促進中國足球未來的發展。”南勇的律師說，“南勇相信中國足協作為民間體育團體，將來一定要和國際足聯接軌，不管三年也好，五年也好，十年也好，一定會有這一天的。希望這個案子可以推動這一天的早日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