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田勇：銀行業或將零增長

程志云

經濟觀察報：你對09年銀行業績有怎樣的預期？

郭田勇：盡管下半年經濟出現了較快的下滑，但08年年報出來后，商業銀行肯定還是保持較高的盈利水平。我預計，銀行業整體凈利潤在2008年比前一年增長30%-40%問題不大。

目前，隨著世界經濟危機引發的外需的減少，以及通貨緊縮引發的企業虧損問題，鋼鐵、電力、有色金屬以及外貿代工企業等都面臨大規模的停產或者破產。但企業效益的下降并不會意味著他馬上進入銀行的黑名單。諸多企業財務盡管已經非常困難，但他的貸款在2008年底未到期的情況下只要能夠還本付息就不會變成壞賬。即便是貸款到期，部分企業也可以和商業銀行協商展期。

但這并不意味著我們的商業銀行可以在這次全球性的經濟危機中獨善其身。利潤水平下滑、壞賬率增加的問題將出現在商業銀行2009年的報表上。

目前，影響到銀行09年業績的主要是三個因素。其一是商業銀行普遍出現信貸乏力的情況。在經濟大幅下行時，銀行出于自身風險控制的需要，將會控制和減少貸款規模，把更多的資產配置到超額準備金和短期票據一類準現金類資產上去。其實不僅是銀行惜貸，企業慎貸的情緒也比較嚴重。

其次，伴隨存貸款基準利率的下調，銀行的存貸息差開始逐步縮窄。持續降息、按揭新政、貸款議價能力下降和存款定期化將會帶來凈息差大幅下降，這在2009年上半年體現得最為明顯。而且隨著大量資金涌入貨幣市場，其收益率的下行也將降低銀行的債券投資收益。

第三個不確定性來源于存量貸款的不良率上升。有研究表明，一些新興市場國家GDP增速每下滑一個點，商業銀行不良率將上升約2%。從08年3季度末各家銀行的不良貸款狀況來看，都比08年年初略有下降，但是比第二季度末已經略有上升，這表明微觀層面的很多影響目前還沒有完全體現在銀行的報表中。如果09年宏觀經濟進入通貨緊縮，銀行的不良資產肯定會有較大的增加。

目前，對于商業銀行09年業績的預期分歧還比較大，最樂觀的分析認為09年依然會有30的增長，這可能是把一些利好政策的預期也計算進去了。而我認為，09年銀行業整體利潤增速可能為0。也就是說，在政策方向不做大規模調整的情況下，09年銀行業能夠維持與08年相同的利潤水平就是很好的成績。

經濟觀察報：銀行是否會面臨大規模壞賬的風險？

郭田勇：國務院辦公廳日前發布《關于當前金融促進經濟發展若干意見》，明確信貸總量增長目標，根據09年廣義貨幣供應量17%的增速目標，這就意味著09年銀行業貸款增速將達到16%左右。

目前，市場上有一些分析認為，這項政策是為了實現2009年GDP增速保8%的政治目標過于激進。如果2009年后，外部經濟環境和內部經濟轉型都難以支持經濟增速的回升，那么大幅上升的不良資產可能會給銀行業帶來災難性的影響。我國在1998年后為了刺激經濟也曾經大規模發放貸款帶來大量壞賬。而從日本經驗來看，大量不良貸款甚至對宏觀經濟產生長期的負面影響。

但我曾經做過一項研究，結果發現盡管2002年國有銀行改革前夕，不良貸款率曾經高達22.4%，但其中大量是歷史問題。例如，老工業基地的改造、企業關停并轉、大型國企轉型以及國家計劃和干預。真正隨著信貸擴張帶來壞賬是有限的。

2003年以后，我們的銀行業經歷了股份制改革，大量商業銀行改制、引戰、上市。這個改革應該講讓各家銀行建立了比較完善的公司制度和規章制度，經營管理、業務結構等方面均有顯著改善，對風險的管理能力大大增強。

此外，從目前銀行業務結構來看，低風險的零售按揭貸款占比在11%左右，公司貸款經過幾年間緊縮政策的調整風險度有所降低，中間業務和投行業務蓬勃發展，結構相對比較合理。

目前，各家銀行爭奪的主要就是政府項目。例如鐵路、市政工程等等，中央財政或地方財政支持，銀行也愿意做資金配套。此類貸款的好處在于銀行可以把手里大量的資金貸出去，而且風險也相對可控。

我不認為目前的信貸擴張政策會導致09年大規模的壞賬風險。目前貸款風險主要還是體現在存量業務上。預計2009年銀行業的不良貸款率會出現反彈，幅度大約是0.5-1個百分點。

在弱經濟周期下，政府有關部門應該在稅收、貸款核銷政策等方面盡量給予銀行更多的優惠政策。（例如，財政部可以考慮降低銀行的營業稅。）而作為政府和監管機構，應該增加對商業銀行不良貸款的容忍度。

經濟觀察報：在衰退中銀行應該怎樣調整自己的業務？

郭田勇：在目前的經濟形勢下，銀行的利益和整個宏觀經濟是一種唇亡齒寒的關系。

現在已經有一些觀點認為，目前在企業利潤大幅度下滑的同時，銀行還享受著固定的利差收益掙那么多錢是不正常的情況。目前一年期的存貸款利差還有3個點左右。應該縮減銀行的部分利差收益并將其讓渡給企業。在臺灣銀行利差大約為1.2%，而在最困難的時期，利差僅僅是0.32%。

利差收益降低、利率市場化肯定是未來的趨勢。但對于國內銀行而言，可能還沒有完全做好準備。國內銀行下一步應該提高風險定價能力。

與此同時，2009年是銀行本身進行業務整合和機構整合的好時機。商業銀行在綜合經營方面可能會有一些實質性的進展，為經濟的復蘇提前做準備。這一輪經濟下滑周期一旦過去之后，企業的金融脫媒將會繼續。經過弱周期的調整之后，企業議價能力會變得更強，這時銀行業的綜合服務能力將成為未來競爭中非常重要的因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