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斌的建筑工程師生涯

經濟觀察報 石賽玉/文 2008年北京奧運會后，中國人看到了建筑的力量。在鳥巢、水立方拔地而起的同時，人們開始瞻仰這座城市每一個平凡的建筑群。從摩天大廈到社區工廠，它們共同構建了今日的北京，今日的中國。在這些建筑背后，支撐著的是千千萬萬個平凡的工程師。

有人說，工程師是一座城市、一個國家的建造者，他們用雙手，用汗水，用智慧讓高樓拔地而起，讓世界熠熠生輝。李斌（化名）做工程師已經近三十年了，他從一名剛剛入行的大學畢業生，一步步腳踏實地成為了今日的高級工程師。他總是在感謝，感謝鄧小平恢復了高考讓他有機會讓大學；他感謝自己的小村莊，因為那里的艱苦才造就了他不凡的毅力；他感謝這座城市，繁華的背后讓他體味著人生的酸甜苦辣。他最愛說的話是，“我很平凡，沒有什么故事可說?！?

問到李斌設計的第一棟房子時，他閉上眼睛開始回憶，“設計的房屋太多，已經分不清到底那棟是處女作了?！?

“我的第一棟房子好像是一座辦公樓，有時還會路過”，看到辦公樓開始投入使用時，李斌特別的激動，這個村里娃以前從沒想過自己設計的房子真的能成為百姓生活、工作的避風港?！爱敃r看到那棟樓里有人走進去時，心里真是說不出的開心?！?

他記得設計這棟房子的時候，每天壓力都特別大，為了趕工期常常加班加點，一定要保證房屋結構上的安全。半夜起來，他也想著設計和計算?！昂迷跊]有出差錯，我也就放心了?！?

“我是土生土長的村里娃” 

上世紀六十年代初，李斌出生在河北省的一個小山村里，從小就開始干農活的他，并沒有想到過自己的人生會和工程師這個職業發生聯系。

“每天放學回家我便去打豬草，一部分給生產隊，一部分留給家里?！崩畋蠡貞浿约旱耐晟?，他說那個時候農村的小學校教學質量差，每天上學能學到的知識很少。一放學他就到離家很遠的玉米地、棉花地干活，口渴了就用高粱節從枯井里打水喝。

“我是土生土長的村里娃” 李斌笑著說，冬天一大早就要和弟弟抬著尿缸去澆麥子，澆完了再去上學。平日沒有大米飯白饅頭，更沒有雞鴨魚肉，李斌仍舊茁壯的成長起來。他說在農村長大的孩子都有很強的生存能力和吃苦耐勞的精神，生活的艱苦，環境的惡劣并沒有打消他繼續上學的念頭。

如今，在大城市打拼了二十余年的他，逢年過節都要回家鄉看看，他說他感謝那片土地，感謝那里的鄉親，是他們支持著他走出來，走進更廣闊的天地。

“心里的理想就是上大學” 

李斌是79年參加高考的，當時全村考上大學的只有他一個人。形容起那段日子，李斌只說出兩個字，快樂。

農村的孩子都能吃苦，但是家里往往不重視孩子的學習。但是李斌很幸運，父母雖然文化水平不高，家庭條件也不好，但知道文化對于一個人未來的重要性，所以無論多艱難也一直支撐著幾個孩子的學業。

那個時候，村子里還沒出過大學生，但是李斌心里一直有個信念，他說：“那時候還不知道什么叫大學，但是心里的理想就是上大學?！庇腥诵υ捤?，說農村的孩子還指望上什么大學，讀到高中就行了。李斌不理，每晚他都點著煤油燈學習，把鼻子熏黑了都不知道。有時候為了省錢，就蹲在廚房借著月光看書，一看就是一夜。李斌在當時的同齡人中不算聰明的，但是絕對是最刻苦的，那時候村里人都知道有個李斌，老實不聰明，但哪有亮就到哪看書。

“不清楚什么是建筑” 

1979年高考結束，李斌成為了村子里第一位大學生，他考取了天津的一所著名大學，進入土建系在工業與民用建筑專業學習。

“那時，我都不清楚什么是建筑”，被問到為什么會學建筑時，李斌說。那時，農村都是自己蓋房子，家里也靠著給別人蓋房子掙錢，李斌天天看，以為那就是建筑，農村信息閉塞，聽人說學建筑好，便報了土建系。

進入了大學，李斌終于知道了建筑不是簡單的蓋房子。通過最初的學習，他知道了建筑設計包括建筑設計、結構設計、給排水設計、電氣設計、采暖設計、通風設計、空調設計等，而自己的對口專業是關系到房屋安全的結構設計。

他說走進大學才發現自己需要學習的東西太多太多，從農村到城市，無論是從心理上還是眼界上都有了一定的提升和改變，更重要的是，他發現，自己愛上了這個偶然間填寫上的志愿。

“熬夜畫圖是常事” 

很多人可能不知道，人們如今住的樓房，很多都是建筑工程師們一筆一畫設計出來的。

畢業后的李斌來到北京，進入一家設計院做結構設計工程師。一個結構計算常常使他徹夜難眠，為了討論設計上的某個細節，他和同事們經常開會開到傍晚，忘記吃完。

上世紀八十年代，我國的計算機技術還很落后，工程師作圖都還需要手繪。李斌說那時走進辦公室，一眼望去辦公桌上都是一塊塊木板，而他一居室的小屋里也放著一塊木板和一盞臺燈，下班后，他就在木板前一筆一筆的畫圖。夏天的時候沒有空調，他就光著膀子，揮汗如雨?！鞍疽巩媹D是常事”， 李斌說，“計算機技術落后，輸入一組數據，要等一個晚上才能出結果?！彼?，他們常常要手算，李斌伸出手指比劃說：“一個設計的手工計算書摞起來有十公分厚！”

計算機技術的發展，為李斌和他的同事減輕了不少工作壓力，也讓他們的創意能夠進一步得到施展。厚厚的計算書不見了，但是為了計算大樓的結構，他依舊經常幾個晚上不睡覺，不厭其煩地重復著建模、輸入、計算的工作，有時晚上睡覺想到一處計算錯誤，便立刻爬起來重新算。 

 “正是因為有了計算機，才有了今天的摩天大樓”，李斌說，如今城市里的高樓大廈是靠手算算不出來的，幸虧有了計算機，可以讓數據更準確，結構更縝密，“我們當時畫圖和現在比，算不了什么?！?

“二十四小時旁邊站”

現在的李斌憑借豐富的設計經驗，將工作重心轉向了工程監理。這是一個關乎工程質量和技術水準的工作，用他自己的話說就是關乎老百姓的生命財產安全。

工程監理不僅是字面理解的負責大樓的質量監督管理，而是包括“四控制，兩管理，一協調”在內的一個重要施工環節，質量控制、投資控制、進度控制、安全控制，都要由監理工程師來掌握。

以前常常坐在辦公室畫圖、曬圖的他，如今每天早晨都要往工地跑?！拔覀円男r旁邊站”，這便是監理工程師的工作。為確保工程的安全和質量，他和同事們要二十四小時堅守在施工現場，和工地工人一起，住工棚吃大鍋飯，登高爬梯，檢查工程的每一個細節，確保房屋質量。

李斌說，監理需要一個人有高度的事業心和責任感。北京的冬天時常被大雪突襲，有一次下大雪，工人們打混凝用的模板里積了好多雪，施工隊為了趕工期省財力，沒有清理模板就往里面澆灌了泥土。等到把模版拆下來，李斌發現墻的根部全是空的。施工單位并不愿意重做，但為了工程質量和安全，李斌堅持要把整個墻全部鑿掉重做，雖然多花了錢，但保證了工程質量。

人們平時路過工地時，會看到一部部臨時電梯在上下穿行，李斌和他的同事每天就坐著這樣的電梯上上下下，一塊板一塊板的檢查鋼筋，一天爬數十次。有一次他的腳不小心踩在模板的釘子上，直穿進腳面，鉆心的痛，但是只休息了一天，他又出現在了施工現場。

“我能改變的不多” 

李斌接受采訪是在周六，他仍舊在辦公室加班，下午還要去趟工地。

“加班已經是習慣了”，李斌說。畫圖、出差、跑工地，李斌的敬業在單位里是出了名的。工程師也有職業病，駝背、脊椎病、近視眼，而李斌還有個毛病——見到建筑物就想上去研究研究，每次去外地，不管是旅游還是出差，別人照的是風景，他照的是房屋結構。他周圍的同事打趣說，李斌見到鋼筋混凝土就興奮。他自己則覺得，走到哪學到哪才能汲取各種設計的精髓。

“我能改變的不多，只希望能盡力提高建筑的質量”，李斌用他一貫平穩的口氣說。

李斌設計的不是標志性建筑物，更不是建筑奇觀，他能做的只是為農村建大棚立糧倉，設計寫字樓居民區，將危房改造成安安穩穩的樓房……而正是有了這成千上萬的普通建筑，才有個這個完整和獨具特色的城市，正是有了這成千上萬的平凡工程師，才有了今日老百姓安居樂業的生活。

如今，李斌設計監理的房屋矗立在北京乃至全國的各個角落，它們默默無聞，如同它們的締造者一樣，用自己的力量改變著百姓生活，城市風貌。

（作者系2009年經觀暑期實習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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