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洪波:松原的兩張面孔

高考舞弊成風，這是吉林省松原市的一副面孔。

高考舞弊在松原是有“傳統”的。松原市委宣傳部的鄭雙科長說，“人們對松原有些不好的印象，以至于同學們上了大學一提是松原的，人們就會以異樣的眼光來看待”。

鄭科長將這“不好的印象”歸之于媒體的報道。我在網上查了一下，媒體對松原高考混亂成為現象的報道，只在今年才開始出現，今年的新大學生還沒有上大學，何以會產生人們對松原學生有異樣眼光的效果呢？

今年以來，先是2月《瞭望東方周刊》披露，過去三年松原以省級優秀學生資格保送大學的，全出自官員家庭，沒有一個平民子女；后是5月底《南方周末》報道，近幾年松原市從官員子女被保送名校，到社會上各類作弊器材售賣成風，從學籍管理、報名資格審查混亂，到考場約束松弛，奇形怪狀，靡不畢備。高考后，《中國青年報》報道松原考試秩序繼續混亂?？紙鰞?，抄襲者甚至搶走正常答題學生試卷；考場外，記者暗訪到一個作弊器材販子，然后向有關部門舉報，販子沒被捉到，反而神奇地知道了記者的名字和單位。

但松原的另一副面孔，卻是怪招不斷，又蹊蹺地“卓有治績”。

今年3月，媒體報道，一個叫龍大海的松原市民損壞公共綠地護欄，接受治安處罰之外，還被市委書記藍軍批示，上電視臺向全市道歉。到了5月中旬，這個市突然再次名聲大噪，媒體報道，藍軍出任市長、市委書記6年，每天上班前晨檢兩個小時，直接接觸市民，解決了5100件次問題，全市干部共解決了60000多個問題。

市民因小孩被護欄鐵絲劃傷，損壞了綠地護欄，接受依法處理之外，還得被市委書記批上電視臺公開道歉，規矩是何其嚴格；這個地方，保送上大學成了官員子女的特權通道，規矩又是何其松弛。平民是更加容易犯法，也更加容易被亮相出丑的，官民體統如此。

這是一個官員堅持6年直接接觸市民的城市，這是一個巡檢6年解決了6萬多個問題的城市，這是一個官員每天早起兩小時因而引起干部是否過于操勞之爭議而“密切聯系群眾”之實效得到了高度肯定的城市。通過媒體報道，我們還可以知道，這是一座全國找不到第二例，正在“五城聯創”，要一口氣成為國家園林城、中國優秀旅游城、國家衛生城、國家環保模范城和全國文明城的城市。

我不知道，松原的市民是否反映過高考亂象。藍軍書記與晨練的市民熟得都可以打招呼，解決了5100件次問題，全市干部共解決了6萬多個晨檢中反映出的問題，為什么會一直沒有扭轉高考舞弊風？他沒有從市民和官員中了解到高考亂象嗎？他與市民之間真有那么熟悉的關系嗎？或者松原的市民不在意高考舞弊嗎？松原的高考舞弊他即使知道也無能為力嗎？

看過晨檢6年解決6萬個問題的“官民互動”，我幾乎要以為這是一個例外的大治之所了，但是高考亂象，以及對這亂象的思考，我知道皮色光鮮的松原，內瓤未必比別的地方強，高考情況甚至比很多地方還要差得多。宣傳官員說，保送生有很多是領導干部子弟，松原曝光出來只是因為有人提供了一些比較確鑿的證據。教育官員說，“舞弊者查出來的越多，說明我工作做得越實”，“這次高考較為平穩、圓滿、順利”。松原并不特殊，它仍然是一座缺乏自省心的城市。

光是晨檢就解決了6萬個市民關心的問題的城市，一直沒有能夠解決“連著千萬家”的高考秩序問題。一個連高考秩序都維持不好的地方，卻通過媒體給了人一種市民無不舒心的印象。想一想，真的很離奇。

（文章來源：09年6月12日      《南方都市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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