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習布朗直接注資金融機構

9月，當美國政府任由雷曼兄弟破產時，我曾寫道，美國財政部長保爾森是在玩金融的俄羅斯輪盤賭（注：即在左輪手槍的六個彈膛中隨機放入一枚子彈，然后對著自己的腦袋扣動扳機）。而這枚子彈——雷曼的破產，使得本來就深陷危機的全球經濟形勢更加嚴峻。

雷曼破產的影響在接下來的幾天迅速顯現，但政策制定者們已經差不多浪費了四周的時間。后來他們終于明白事實：他們最好立刻拿出措施，盡快地合作行動，否則世界經濟將面臨大蕭條以來最大的衰退。

美國政府行動滯后

這場危機始于房地產泡沫的破滅，導致大規模抵押貸款違約，給許多金融機構造成巨大損失。資本的缺乏使銀行開始收回資金，資產價格進一步下滑，導致進一步的損失。最初的沖擊由于后續效應越發嚴重，這就是“去杠桿化”（注：一個公司或個人減少使用金融杠桿的過程。把原先通過各種方式或工具“借”到的錢退還回去的潮流）的惡性循環。另外，對銀行的不信任及銀行間的互相不信任也加劇了這個惡性循環。

在雷曼破產之后，這種螺旋式下滑仍在加劇。面對這樣的危機，在前期，世界兩大金融強權美國和歐盟都未拿出有效的措施。

歐盟，由于缺少一個共同的政府，很難統一行動。各個國家會制定自己的措施，缺少相應的協調，此時美國應該處于一個更強勢的地位。當保爾森宣布他的救助計劃時，市場確實有短暫的樂觀情緒。但是人們很快明白，這個計劃缺少理智的清晰度，而這正是計劃的致命之處。保爾森提議從銀行那里購買價值7000億美元的問題資產（與抵押貸款相關的“有毒”證券）。

但許多經濟學家都認同，保爾森應該提議的是直接對金融機構注資，即美國政府以獲得部分股權的方式，向金融機構提供他們商業運作必需的資金，以防止螺旋式地進一步下滑。這種常常被稱為“注資”的臨時性的部分國有化，是很多經濟學家提倡的危機解決方案?！短┪钍繄蟆返南⒅赋?，這也是美聯儲主席本·伯南克私下偏愛的解決方案。

但是，當美國財政部長亨利·保爾森宣布他的7000億美元救市方案的時候，他拒絕了上述顯而易見的途徑，他說：“那是當你失敗后采取的舉措?！比《氖?，他要基于他的理論呼吁政府購買“有毒”的抵押支持證券，實際上，他的理論是什么從未明確過。

英國政府開了個好頭

另一方面，英國政府的行動卻顯示出清醒的頭腦。10月8日，英國政府宣布拿出500億英鎊購買大型金融機構股份，實施銀行部分國有化改造，還同時承諾將為銀行系統提供大約2500億英鎊的擔保，而英格蘭央行則將提供額外的2000億英鎊短期借貸，使作為金融機制的決定性環節的銀行間借貸重新正常運作。

在直指問題要害后，英國政府以超乎尋常的速度著手解決問題。第一筆承諾的專項資金在10月13日得到落實，僅僅是在方案公布的5天后。

雖然倫敦是世界最重要的金融中心之一，但英國的經濟規模遠小于美國，英國央行也遠沒有美聯儲和歐洲央行的影響力。我們并不期待英國在此次危機中扮演一個領導人的角色。但英國政府卻已經表明了他們愿意對此次金融危機進行清晰的思考，并根據思考結果拿出及時的措施。這種兼具清晰和果斷的行動恰是其他西方國家政府所缺乏的，特別是美國政府。

是英國首相戈登?布朗拯救了世界金融體系？現在這樣說也許還為時尚早，但不過，我們確定的是布朗先生和英國財政大臣阿利斯泰爾·達林已經為全球性的救市計劃定調，其他發達國家也打算附和。

現在的問題是行動是否太晚，步伐是否太小，我不這樣認為?，F在美國和歐盟需要做的就是說：“是的，布朗先生?！庇挠媱澆皇亲钔昝赖?，但是卻是現在經濟學家公認的現有的最佳范本。

在周日的歐洲首腦特別會議上，歐洲大陸的主要經濟體實際上宣布他們準備跟從英國的領導，向銀行業注資數千億美元以擔保銀行債務。正如我們所知，接著，美國財政部的官員們也說，他們打算仿效英國的做法。保爾森先生在無疑被浪費了寶貴的幾個星期后，同樣轉移航向，開始計劃收購股權而不是壞的抵押貸款，盡管他依然行動痛苦而緩慢。

如我所說，我們仍然不清楚這些行動是否將收到長期的成效。但說到政策，它歸根到底是由對需要做什么的敏銳觀察驅動的，那么為什么敏銳的觀察不得不來自倫敦而不是華盛頓呢？保爾森先生起初的反應是被其整個思想體系所扭曲的。他效力的政府秉持的可以被概括為“私人的是好的，公共的是壞的”政府哲學，必然使得他難以直面對金融部門實行部分政府所有制的需要。

無論如何，對世界經濟來說幸運的是，戈登?布朗和他的政府做得明智。也許他們將為我們度過危機指條明路。

保爾·克魯格曼（Paul kRugman） 2008年諾貝爾經濟學獎獲得者 美國普林斯頓大學教授 《紐約時報》專欄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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