煤電六日亂戰謝幕：“沒什么好談的了”

經濟觀察報記者張向東 圣誕節的晚上，福州的一家酒店里，一名喝醉的煤炭企業代表指著大堂內供奉的關公像說：“小關，聽好了，少于500，老子一個煤渣都不給他?！?

“如果是這個價，我們明天就可以回家了?！睆V東電廠的代表說，他們的底線是在去年380元的基礎上適當降價。

自21日開始在福州舉行的2009年煤炭訂貨會，在經歷了結盟、互為試探，直到最終攤牌時，煤炭和電力企業才發現，彼此能夠接受的底線相距如此遙遠——對未來經濟走勢判斷的不同，導致雙方的價格預期相差170元。

截至記者發稿，五大發電集團仍沒有簽訂一單合同。一些地方電廠簽訂的煤炭合同上，也幾乎沒有寫明具體價格。

“沒什么好談的了，價格沒法談，簽的也白簽?！焙幽辖姑杭瘓F的一位副總說。

2008年的煤炭訂貨會上，5天時間簽訂重點合同總量9.86億噸，超出發改委計劃運力2億噸，價格上漲10%。

會議還有一天，福州各個會場酒店已經一片冷清。部分電廠和煤炭企業的代表已經離開，去拜訪自己的親戚朋友，或者回家。

煤企結盟

沒人想到這次煤炭訂貨會會以如此蕭索的景象收尾。21日的福州，涌入了3萬名煤炭、電力和相關方面的代表。過節般的歡愉氣氛，從街道一直蔓延到各個會場。

正式開始互相接觸的第二天，各煤炭企業人員的身影穿梭于各個會場，他們提著水果籃、茶葉禮盒，奔走于煤炭企業和運銷企業代表的各個房間。一位剛剛被山西同煤集團人員“看望過”的山東貿易商對記者說，“煤炭企業是讓大家先穩住，不要著急和電力企業訂合同，這次價錢必須要漲?！?

晚上，煤炭企業接連不斷地舉辦著各種歡迎酒會。不過，這些出席酒會的客人當中，很少能看到電力企業的代表。煤炭企業和貿易商開始結盟了。

相比之下，電力企業則沉靜了不少，他們通過調換房間，扎堆住在了一起。他們輕易不出門，但早早的給出了價格信號。河南省電力公司人士說，“電煤的價格絕對不能再漲了，今年發電全行業虧損，而且經濟大勢不好，電力目前已經出現過剩?！?

來自北京的政府主管官員們也在會場間穿梭，他們對所有上來打招呼的代表說著同樣的話，“價格由市場決定，政府絕不插手干預?！?

會議開始兩天后，各個會場開始流傳出神華已經簽訂超過2000萬噸合同的消息。神華與會人士對本報表示，2000多萬噸的合同確實已經簽了，不過具體價格尚不清楚。

電力人士則認為這是個煙霧彈。國電集團的代表說，“沒有價格的合同，根本就不是合同?！彼嬖V記者說，截止到那時所有已簽的合同，沒有一個是確定了價格的，也包括冶金、化工領域的合同。

煤炭企業在24日開始高調表示他們對價格已基本達成共識。山西同煤的人士說：“不能低于520元，而且絕對不簽沒有價格的合同?！边@個價格比三天前，會場里傳出的消息高出了整整100元。

煤炭企業對漲價顯得信心十足，因為會場外的秦皇島煤價還在500元以上的高位震蕩，部分品種超過了600元。更為重要的是，明年1月1日起，煤炭資源稅將由13%上調到17%，同時由從量征收改為從價征收。稅收方面的這兩個變化，意味著每噸增加至少30多塊錢的成本。

然而，在這個價格提出后的兩天里，沒有任何一份合同以這個價格成交。作為電廠主要代表的五大發電集團更是對這一報價決口不談。

河南電力公司的人士說，電力企業現在庫存量很大，河南任何一個電廠的煤炭庫存至少都能堅持到明年2月初，而目前各地的用電量又都在下滑，很多電廠都在停爐，所以大家都不著急。

事實上，在本次全國合同匯總會召開之前，部分省市已經分別由當地政府牽頭，草簽了省內煤炭供貨合同。河南省簽訂了電煤中長期供需協議7800萬噸，這批省內草簽的合同基本能滿足電廠明年上半年的需求。

煤電決裂

12月25日，攤牌時刻逐漸臨近，在雙方報出自己的價格底線后，大家發現，彼此的差距如此遙遠。這一天是圣誕節，不過對于各個會場來說，狂歡已盡，決裂開始。

煤炭企業不再對價格遮遮掩掩。山西同煤集團5000大卡的煤炭報價達到520元，5500大卡的價格達到了560元。其他地方的煤礦紛紛以此為參照定價。

河南焦煤集團的一位高層說，他們的報價是每100大卡，不能低于10.5元的標準?！斑@是我們通過稅收、環保、人力等各種成本仔細核算后得出的標準，低于這個價格煤礦就是虧損”。按照這一標準，焦煤集團對5000大卡的報價為525元。

圣誕節的晚上，在一個會場的飯店內，一名喝醉的煤炭代表，指著大堂內中央供奉的關公神像說，“小關，聽好了，少了500，老子一個煤渣都不給他?！?

這一報價讓電力企業基本放棄了合同談判，來自廣東電廠的代表對他的同事說，“如果是這個價，我們明天就可以回家了”。他們的底線是在去年380元的基礎上適當降價。

截至到12月26日，雙方對價格的堅持仍沒有出現任何緩和的跡象。一些企業已經離開福州，其中包括了部分地方鐵路部門。此前，一些地方鐵路部門曾按照原計劃召開鐵路運力分配協調會，結果發現，完全不用協調了。因為幾乎沒有合同，而部分草簽的合同上也根本沒有確定價格。

12月26日上午，五大電力集團之一中電投的代表依然待在賓館房間里，他說，煤電雙方對明年大形勢的判斷有明顯差距。

他提到，目前國際原油價格不斷降低，明年一季度的期貨價格已經跌到35美元左右，這意味著明年包括煤炭在內的國際能源價格會繼續走低。

廣東省燃料公司副總經理岑旗飄說：“盡管煤炭成本上漲是一個事實，但是電廠更為擔心的是明年整體的經濟形勢。廣東是全國用電大省，往年用電緊張的時候，總會拉閘限電，不過今年由于大批企業的倒閉和停產，電力供應已經不再緊張?！?

河南電力公司的經理說，“目前全國幾乎所有電廠，沒有任何一家是滿負荷運轉的，電力根本賣不出去?！?

在對形勢的判斷上，煤炭企業的觀點完全相反。同煤集團的代表說，國家已經開始大舉刺激投資了，明年肯定會是一個好形勢。

談判的崩盤是政府最不愿意看到的結果。在2004年年底的全國煤炭會上，由于最終談崩，造成合同“有量無價”。國家發改委最后只能出面，于次年4月發文，確定了8%的價格漲幅。

不過，這次政府的立場目前依然站在市場一邊。國家發改委的官員對記者表示，政府絕不插手干預。我們只能呼吁，雙方盡量要合理定價。

煤炭庫存大幅增加、電力行業整體虧損、社會用電量創下十年最低記錄、煤炭成本上漲……在險象環生的2008年歲末，煤炭和電力——兩個支撐中國經濟運行的能源行業的價格談判，在僵持了一周之后，依然沒有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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