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濟觀察報 記者 趙娟 黃利明 清代帝王曾將傳位詔書置密封錦匣中預先藏于乾清宮“正大光明”匾后。而尋覓8年之久，股神巴菲特的錦匣依然沒有打開。

4月30日，美國小鎮奧馬哈，將再度萬人云集，迎來伯克希爾公司的年度股東大會。與往年輕松氣氛所不同的是，81歲高齡的“股神”巴菲特，將不得不考慮回答兩個問題——索科爾是否存在內幕交易，誰又將成為巴菲特的接任者。

這緣起于一個連鎖反應。3月28日，因先于伯克希爾公司并購之前購入路博潤公司獲利298萬美元而涉嫌內幕交易，伯克希爾董事會高管、前中美能源公司董事長大衛·索科爾遞交辭職信；4月20日，一位叫梅森·科比的伯克希爾股東以此起訴包括巴菲特本人、索科爾以及公司董事會其余成員在內的全體董事。

索科爾，曾經為巴菲特倚重，并一度被認為是巴菲特最有力的接班人競爭者，如今卻陷入丑聞。一旦巴菲特離去，符合什么標準的人，將能接替巴菲特；接任者能否超越巴菲特，能否真正傳承巴菲特的衣缽，誰能執掌這規模達3700多億美元的龐大帝國？

8年尋覓

索科爾辭職后，巴菲特親自撰寫公開信，陳述對路博潤公司收購的交易過程，并沒有因此譴責索科爾，也沒有承認這是一個不可原諒的事實。

索科爾認為，這次應該徹底中止這種猜測了，自己也根本不知道誰在信封里的接班人名單上，也從來沒有和巴菲特或者任何一個董事會成員討論過接班人的事。

當然，信封中即便有索科爾的名字，他也未必知曉。

巴菲特從未表示過意欲退休。如果身體和思維能夠保持，人們也樂意看到股神能工作到100歲。畢竟，投資如陳酒，愈老愈香。

但即便如此，早在8年前，巴菲特以及伯克希爾董事會已經在籌謀此事。2004年2月致股東的信中，巴菲特第一次提及接任者問題——“董事會曾開會探討了內部可能接替我的四位人選各自的優缺點”。

兩年之后，伯克希爾選定了三位勝任CEO人選，而且就接替巴菲特的最終人選達成決議。但巴菲特指出，他們之中沒有一人具備自己所獨有的交叉性經驗，這種經驗恰恰使自己在商業和投資領域都能從容地作出正確的決策。

由此，巴菲特想到了分權之策——指定另一位人士專門負責有價證券的投資工作。

2007年2月，巴菲特再次提出了候選人計劃，由兒子霍華德·巴菲特接任董事長，一名首席執行官(CEO)接管伯克希爾超過70％的經營業務；一名首席投資官(CIO)分管資本配置和投資組合。

當時，巴菲特在伯克希爾內部挑選了三位CEO候選人，并表示“如果今天晚上我去世，董事會明確知道由誰來接任。這三個人每個都比我要年輕得多?！钡寡?，在投資管理上的接替人選上準備就沒有如此充分。

長期而言需要尋找其他人選——更年輕的人選，但這絕不是一件容易事。同年巴菲特曾表示已經確定了4　個投資管理上的候選人。

這一考核至今已經有五年，期間經歷了罕見的國際金融海嘯。因此，伯克希爾的一位股東曾表示，大多數2007年曾被巴菲特納入考慮名單的人，已在2008年至2009年市場萎靡的時候，被剔除于考慮之內。

2010年，巴菲特明確將39歲的校友托德·庫姆斯（Todd　Combs）推上了投資經理一職，他為庫姆斯安排了管理30億美元的機會，主要負責股票，不限于投資形式，將此視為考察。

不過，巴菲特的計劃也發生了改變，似乎已經不再期望尋找首席投資官。巴菲特最新的計劃是，隨著時間推移，如果能找到合適的人選，將增設1-2名投資經理的職務。

此前媒體曾熱議巴菲特的另一個接班人是華裔對沖基金經理李路。一位熟識他的國內基金經理對李路評價極高，并認為如果李路的業績長期可以維持，不排除他也是未來投資經理的人選。但去年托德·庫姆斯接任投資經理一職時，一度傳出其心生退意。

當然，目前最可能的接班人會是伯克希爾旗下最主要的再保險公司負責人阿吉特·賈因(Ajit　Jain)。他在1986年加入伯克希爾，在印度長大。另外的兩個人選為，格雷戈里·阿貝爾(Gregory　Abel)，中美能源控股公司的業務CEO、董事會主席。馬修 K·羅斯(Matthew　K.　RoseBNSF)鐵路公司的CEO。

不過今年3月份巴菲特接受Bloomberg采訪時曾說：“如果他接受這個職位，會得到董事會支持，他為伯克希爾賺的錢比我多?！?

巴菲特甚至說過這樣一句話——如果查理·芒格、我以及阿吉特同在一條正沉沒的船上并且只能救其中一人，那么請游向阿吉特。

難超越的股神

就在巴菲特第一時間宣布庫姆斯入圍后，媒體甚至找不到他的照片，伯克希爾的股價也一度因為這位新人而下跌。

不過，巴菲特卻對他極度贊譽、維護有加，“他們中有幾個人當初知道1979年加入的辛普森、以及1959年加入的芒格？我們的目標是尋找一個只有2歲后來一年奪得三個冠軍的小馬，而不是電影《奔騰年代》中曾經輝煌卻已經10歲的老馬?！?

但即便是成為熱門人選的索科爾對超越巴菲特也心生畏懼，他在辭職后接受CNBC訪問時表示：“也許有一天我會接替巴菲特，但是他短時間內也不能離開。不過，不管誰代替巴菲特，也不能會像他那樣管理伯克希爾?！?

廣州新價值投資有限公司投資決策委員會主席羅偉廣認為，如果沒有之前美國經濟高速增長的環境也誕生不了巴菲特，作為巴菲特的接班人如果脫離高增長的經濟環境，即便通過巴菲特的價值投資方法也難以獲得超額收益，因此有新興經濟體投資背景應是非常重要。

國內私募基金、明達資產管理公司董事長劉明達即將赴美見到巴菲特，“索科爾第一時間辭職表明，無論是監管者還是從業者自律應引起重視，大師的投資方式和普通人的最大區別在于，每一單下注都是很審慎的，長久形成的企業文化是不可能改變的?！?

巴菲特對自己的評價是：“我是一個比較好的投資家，因為我同時是一個企業家。我是一個比較好的企業家，因為我同時是一個投資家?！?

匯添富基金首席投資理財師和基金策略分析師劉建位認為，大部分人要么是企業家，要么是投資家，只在一方面擅長，而巴菲特既是投資家又是企業家，這種獨有的交叉性經驗是他取得巨大成功的最重要因素。

同時，巴菲特在今年的致股東信中還指出，隨著時間推移，如果能找到合適的人選，伯克希爾將增加一兩位投資經理的職務。

一般而言，規模越大，盈利增長越慢，這被認為是投資界定律。但巴菲特成功擺脫了規模的拖累?！八耐顿Y策略進化到一個新階段，他的財富也不斷上升到新的高度，最終成就了世界首富的驚人財富傳奇。這也是任何人無法單獨接替巴菲特的最重要原因?！眲⒔ㄎ徽f。

也許正是因為巴菲特也深知這一點，他的接班人計劃最終是一個團隊，是董事長、首席執行官以及數位投資經理的團隊精誠合作。

巴氏的衣缽

2010年伯克希爾公司的每股賬面價值達到95453美元，年復合增長率達20.2%，累計增長490409%。但巴菲特從2008年以后就在為股東定義了伯克希爾的“正?！辟嶅X能力，稱現在的資產和收益基數已經不大可能在未來獲得超常的增長。

一位香港分析師認為，這是在為他離開公司做準備，讓股東在“后巴菲特時代”繼續關注伯克希爾。

除了具體的接班人難覓，索科爾事件更是讓巴菲特歷來信任的“選對人選，減少管理”的管理模式受到質疑，伯克希爾的內部管控較少，而是小心挑選他認為可靠能干、無須嚴密監督的各子公司主管管理業務，依靠榮譽感和文化來維持公司秩序，巴菲特引以為傲。

歐洲私募基金泰豐資本中國區總裁石博則認為，隨著伯克希爾的壯大，巴菲特已經在內部運營中做好了準備，各個產業尋找了他信賴的人選放手管理，伯克希爾的價值不僅在巴菲特身上，而是在他所擁有的產業上，例如再保險等許多都是壟斷性質的產業，不過不可否認，無論伯克希爾目前的估值是被高估或低估，里面都有巴菲特本人的溢價?！暗窃S多對沖基金有一個公認的判斷，如果哪一天巴菲特離開了，伯克希爾的股價一定會大跌，這肯定是購入的機會?！笔┓Q。

因此，與CEO的人選相比，人們更關注巴菲特對投資接班人的選擇。

重陽資產管理公司董事長裘國根認為，人們把巴菲特比做投資界的愛因斯坦、牛頓，不是隨便有一個人能復制的。巴菲特的性格特質中，第一是風險控制能力超強，除了投資標的安全邊際、流動性的控制、投資手段的把握，他還總會有保護傘；第二是有遠見，對基本面的判斷能力超強?！鞍头铺厥窃谕顿Y方面有深刻哲理的人，這些哲理關鍵是誰能堅守，要選一個有良好風險控制能力的人，而不是簡單要求達到巴菲特過去那么高的一個復合增長率?！濒脟f。

對于裘國根而言，他更關注巴菲特的投資模式，尤其是巴菲特模式和耶魯模式的優劣。耶魯模式是若干個人合成一個團隊，對基本面的判斷上可能各有所長，投資面會更廣，組合也會更分散，風險會更小，流動性會更好。

巴菲特的投資方法已經很成熟，關鍵是運用者有什么遠見，怎么樣去洞察經濟未來的前景、風險點，尤其是什么樣的行業、什么樣的公司會在未來勝出。

正如，雖然有人認為巴菲特是最大的內幕交易者，通過并購成為大股東進而影響股價，但劉明達指出，內幕交易者是依靠短期獲利，而巴菲特最大的特點是長期投資獲取價值收益。

上海匯利資產管理有限公司總經理何震也指出，巴菲特會更看重長遠，對安全性、穩健性要求更高，因此肯定會分開來挑選人來打理現有的資產，他應該不需要很激進很新潮的管理人，要的是把握跨越周期的能力，做大周期的能力，要有對經濟周期的駕馭能力——高風險的時候盡可能擁有現金或安全資產，但風險釋放完畢，大家都還在恐慌的時候怎么去運用這些資產。

翻看巴菲特歷年致股東的信中，我們可以看到其所重視接班人的關鍵質素：維持伯克希爾的企業文化、忠誠即任期要長、能辨認及規避重大風險即風險控制能力。

巴菲特還特別指出，情緒的控制十分重要，獨立思考、心智穩定，以及對人性及組織行為的敏銳洞察力，這些都是想在長期投資上成功的要件，“我看過很多聰明絕頂的人，但都缺乏這些特質?！?

（本報記者陳旭亦有貢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