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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書是一個人的基礎(2)
    崔衛平
    2010-08-12 14: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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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話崔衛平

    By 沈山 

    哈維爾救了我 

    沈山:您思考和寫作的疆域非常寬廣,從文藝學,到先鋒詩歌,到電影,然后到東歐文學及文化、政治思想的研究和譯介,甚至包括公共話題,不免讓人發問:您的學術和寫作的重心究竟是什么?

    崔衛平:在回答所謂重心之前,我先講一下自己的訓練在什么地方。 

    我首先是接受文學的訓練,我是中文系出身,也包括西方的美學、小說、詩歌的訓練。這個訓練繼承了傳統的力量、傳統的認知、傳統的眼光,也包括對語言的敏感和訓練想象力。19世紀以來西方的小說和詩歌是一個重要傳統,它有一個前提是,每個人都需要打磨,因為人性是粗糙不齊的,你看奧斯丁的小說,都在說這個。愛死奧斯丁了。經過一些訓練,人才可以成為內行,從而成為有經驗的、練達的。一個人有了某一學科的訓練,那么進入別的領域,你就可以觸類旁通。  

    具體對于我個人來說,寫作是我工作的核心。我是一個受問題引導的人,腦子里總是有盤旋不去的問題。所以我總是記不住我自己弄懂了什么,而是問題成堆的那種。于是有什么樣的問題,我就會想辦法解決什么樣的問題,去閱讀和尋找資料,在某個方面持續地走下去。當然,閱讀不能僅僅限于工作,那是無功利的閱讀,才是真正的閱讀?,F在時間越來越少。以前我有枕邊書的,那是一些我個人的小小秘密,不告訴別人我在讀什么。 

    表面看來,我寫隨筆較多,但是有些文章其實不要看文體,僅僅從傳統劃分的散文、小說來看。我覺得自己的許多文章稱為創作類型更合適,它們是基于想象力、洞察力、判斷力的某些東西,不管是針對政治還是社會。至于如何運用文字表達出來,這僅僅是一個途徑,用什么形式表達都可以。 

    進入東歐這個領域,完全出于個人精神上的困惑迷茫,它從八十年代末期,持續了好幾年,非常痛苦。那段時間,對我個人來說,是一個巨大的危機。我原先的表達系統突然失靈,一下子找不到任何語言來表達自己的體驗。表面上所說的話,和內心的想法,在那段時間之內是脫節的。這就意味著,一方面,你面前的世界是搖晃的,它失掉形狀和表達,另一方面,你缺乏語言,內心的秩序也沒有建立得起來,整個人處于完全失語的壓抑狀態,非常不舒服。 

    現在我可以比較清楚地描述當時那種狀況了,屬于經驗和語言的分裂,就是說從既有的經驗里找不到任何語言來表述那種情緒,但當時我還不能完全清楚地意識到問題在哪兒,就是感到一種極為龐大的晦澀,感到一切都需要重新表述。 

    當時周圍有一些朋友轉型了,有做生意賺錢去了。我知道我不想做生意,天生與做生意無緣。而且我被那個情緒拖在那個地方,這個問題沒有解決,積累起來的情緒需要釋放,那就是我當時遇到的問題,我必須解決它。 

    那種經驗是我從沒來遇到過的,之前看過的一些文本,比如說西方的一些小說啊、詩歌啊什么的,不管是惠特曼,或是T·S·艾略特等,它都能釋放你,但那段時間之后,我突然覺得這些都不能釋放我了,我明顯地覺得有鴻溝,就是說所有的閱讀、思考和表達經驗與你都有巨大的鴻溝。對我來說,那更像是一種倒退,是你所有既有經驗崩潰后的一種倒退,這種倒退讓你突然失去了表達。所以那時候我蠻抑郁的。那是一種生存經驗的沉重,完全是書本之外的經驗。 

    沈山:這算是一種精神危機嗎? 

    崔衛平:是的,是精神危機,當時我是非常抑郁的。我去體檢居然得了肺結核!可見心里淤積了多少東西。 

    沈山:那你后來是怎么從這種精神危機中走出來的? 

    崔衛平:也就在那個時候,一個完全偶然的機會,有一天,我從書架上拿下了一本書——這個故事我寫過。一個紅色的封面,哈維爾的文選。那是加拿大的一位朋友送的,他熱愛中國詩歌,他來中國就是為了研究中國詩歌,我們經常聚在一起喝酒聊天。他每次走時,都會把他的一些書扔在我們家,這本書可能就是他扔在我們家的。 

    我隨手翻了一下,其中一篇訪談,有比較簡單的一句,哈維爾說他在馬克思主義里學到很多東西,他或許是個社會主義者,但他不喜歡窮盡一切真理的做法,認為自己不僅掌握了過去和現在的真理,連未來的真理都掌握了。在哈維爾看來,這個世界還要神秘一千倍。這個表達一下子就擊中我了。我無聊翻書嘛,就又翻一頁,又看到也許我信仰點什么,信仰生活……”。讀到這里,真的覺得從來沒有人如此接近我自己的生活感受。  

    記得那是一個接近中午的時刻。一會兒,我女兒放學回來了,我就去給她做飯,等她去上課,我才又接著看這本書,弄懂它。到這天下午我就對哈維爾整個感興趣了。漸漸地,我從中找到了那個長久以來一直被壓抑的情緒的出口。實際上,當時我要是事先知道這個人是一個總統,我是絕對不會看、不會翻的,因為那時我根本不關心政治,我還沒有上進到這種程度。 

    沈山:所以很多人很奇怪,崔衛平一直搞文藝理論的,怎么就突然轉向對東歐文化、政治思想的研究了呢?看來這其實是當時內心的一種需求和一個偶然發現。 

    崔衛平:沒錯。我的肺結核病容我可以不上班,因此就有時間來嘗試翻譯。當時整個精神就真的都沉浸到那里面去了,那是一種對于生存狀態的描繪,哈維爾有現象學的背景,他推崇的那位哲學家揚·帕托切克是胡塞爾和海德格爾班上的學生。 

    沈山:哈維爾大約是90年代后期突然熱起來的。您在最初開始翻譯哈維爾的時候,是否已經預料到這種影響? 

    崔衛平:可以這么說。因為自打我開始接觸哈維爾,就意識到他的非凡價值,尤其是對于中國現實。1995年,譯稿初步完成后,我就把它打印成了電腦版本,大約8、9萬字,我第一批做了60本,寄給朋友,當時我就覺得這很有意義。有朋友來電話問我干嘛呢,我就說我在制造精神原子彈! 

    沈山:在此之前或者之后,你的人生還遭遇過精神危機嗎?又是怎么走出來的? 

    崔衛平:我小時候是個麻木不仁的人,和別人不太一樣,別人小時候很多都是三好學生、大隊長什么的,但我會說我小時候是個虛無主義者,就是渾渾噩噩的那種。當然,這也有好處,不容易產生挫折感,較少虛榮心,不與別人攀比(也比不上?。?,但也有不利的一面,就是覺得周圍世界與我沒關系,老師上課,我從來不感興趣,一點興趣沒有。不知道老師在干什么。老師們喜歡問,為什么你們不完成作業?為什么你們考試分數這么低?那種時候我就覺得老師是一個外星人,一點不理解我們這些比較落后的同學。

    但文革是個轉折。因為那時徹底放羊了,沒有學校,沒有老師,家長也管不了,他們根本就不在家。記得那時候的夏天,經常在大街上跑,一個人或者許多人,更多時候跟著別人跑,在大街上看演出啊、游行啊,大字報啊,要不就是萬人大會,它們有些是喜慶的,比如成立革命委員會,更多的是批斗大會,我的父親、叔叔、嬸嬸都是被批斗對象。這時候你就突然覺得你跟世界有關了,我的眼界真正打開了,突然對外部世界感興趣了,不僅因為與你關系密切的的人就在其中,而且不沉悶,每天都在變化。但是內心也跟著不激動,依舊抱著不合拍、不跟趟的態度,也不可能合作啊。 

    沈山:那時你對這個世界有基本的認識了嗎? 

    崔衛平:談不上,只是忽然覺得世界很好玩,變幻無窮,是一個有魅力的場所,整天千奇百怪??梢哉f大街培養了我的好奇心吧,我的好奇心誕生在大街上。這種晚發育、覺悟遲的后果是,到現在也會抱著新鮮的眼光看待眼前的事物,很少有厭倦的時刻。 

    沈山:悶,但又很淘氣? 

    崔衛平:是有一些很淘氣,但也沒淘到多大動靜,不至于特別出格,沒有出現當著全班人把我一個人拎出去那種情況。但是那些被拎出來的同學,我覺得他們與我很接近,我很理解他們,也很同情他們,覺得自己與他們是同類??傊?,與老師的關系屬于非暴力不合作那一種,心不在焉的。 

    沈山:你的家庭條件和出身算是很不錯的。 

    崔衛平:小時候填表時,家庭出身一欄寫作革命干部。我們蘇北鬧新四軍,父親母親參加革命比較早。我父親實際上屬于典型的中國鄉紳階層,儒雅、有文化有教養,很強的責任感,關心社會和體恤民眾。他還是一個愛科學的人,十分注重細節。在我眼里,我父親是挺完美的一個人,難以超越。我只是繼承了他一部分好東西,他其余更好的,我學不來。 

    沈山:從您的許多回憶性文字可以看出,您似乎更傾向于那種更明亮、更美好的記憶,而對那些比較痛苦的、比較焦慮的,似乎會有意無意地進行自我屏蔽。比如對三年困難時期的大饑餓,您就沒有留下什么記憶。 

    崔衛平:本來那時候,我還很小啊,是不記得的。但是你想想,一個人早先對于生活抱有絕望的、虛無主義的態度,后來是一點點發現了其中的好玩、奧妙,總好像是天上掉下來,很神奇啊。確實,對于生活,我是持贊美態度的,許多美好的時刻,都叫我趕上了。另一方面,我是有意識追求運用清晰乃至明亮的語言,因為我的問題總是晦澀的,它們總是像疑云籠罩著我,這是我日常的頭腦狀態,疑云密布,于是追求表達上的清晰,就變得非常重要了。 

    沈山:您覺得幼年或少年時的那個崔衛平,和現在的你是一脈相承的嗎? 

    崔衛平:我現在跟那個時候很相似,基本上沒有變化。主要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之中,或者是運用自己的方式處理世界的問題,從來不排隊,不跟時髦,不會站到任何隊伍里去。

    沈山:印象匯總,你的個人寫作基本是從1991、1992年開始的,也就是開始翻譯哈維爾的時候,包括一些詩歌評論。為什么你的寫作開始得那么晚? 

    崔衛平:,有次詩人于堅到我們家來,說以前以為你就是個做飯的,沒想到你還會寫東西。。。。 

    沈山:對,當時很多詩人都到你家來,還開玩笑說你們家就是詩人的公共食堂。 

    崔衛平:其實我翻譯哈維爾的時候,還沒怎么寫作。在那之前,也嘗試寫過兩篇小說,但沒有發表。我是一個開始寫作很晚的人。 

    主要原因是當時我要照料孩子,我必須要把生活照料成一個比較好的基礎。所以等到1991年孩子上小學了,才慢慢開始集中寫作,最早是詩歌批評,后來是一邊做詩歌批評,一邊翻譯哈維爾的。兩者看上去是很不搭界的,我于是有了兩批朋友,與詩歌界的朋友不談哈維爾,與談哈維爾的朋友不談詩歌,看上去很分裂。其實生活一直很分裂,寫作也是分裂的,公共寫作與專業寫作。 

    沈山:你寫的小說為什么沒有發表?還不成熟嗎? 

    崔衛平:也不是的,可能還是我對自己有一個要求吧,而且,也有一些偶然因素,比如那兩篇小說剛要發表時,那個雜志又不存在了。我又是一個很有惰性的人,后來就沒有再試著發表。 

    沈山:也就說,你最初還是有一個當作家、詩人的夢的。如果當初走上了創作這條路,那么在小說詩歌創作和現在的學術研究方面,你覺得你在哪個領域的成就會更高? 

    崔衛平:我覺得寫小說會寫得不賴,但是生活可能不會像現在這么豐富和有意思了。 

    沈山:具體到個人言說和表達,哈維爾對您最大的啟發是什么? 

    崔衛平:從閱讀和思考哈維爾開始,我就開始了一個不斷撤退的過程。這些年我和別人走的路不太一樣,不是進步,而是退步,不斷地退回自身。我們自身有很多混沌的、晦澀的經驗,那是我們的血肉鑄就的,是我們切身的痛苦、成長與幸福,我們必須回過頭來看待我們自己,看待我們自己的道路,自己的歷史和從中生長出來的問題意識,以及那些尚未得到恰當釋放的話題,撤回才是向前。哈維爾是一個劇作家出身,他的問題采取了一種貼近自身的方式,這個很適合我。 

    其次,哈維爾給了我看待世界的的比例,采取一個人那樣不大不小的方式,不是很激烈,也不軟弱,始終是在反思,反思我們的生活,反思我們的環境,反思我們的道德精神狀態,也反思自己身上的優缺點。同時,他完全沒有陷在自戀式的反思當中,他是適度的,必要的時候走出自身,走向這個世界。他這個人還很幽默,很淘氣,懂生活,會享受,會給朋友做一手好菜。

    沈山:這也構成你個人言說和表達的一種顯著風格,就是溫和而節制,包括文字的節制,思考的節制和情緒的節制。 

    崔衛平:說到語言風格,那就比較寬泛了,語言上弗吉尼亞·伍爾芙的影響也很大,我喜歡她的有層次的長句子,能為復雜的感受找到一個有結構的清晰的形式。我這樣天生游離的人,一般不會特別亢奮和特別絕望,可能這就是你所說的節制。我是一直在尋求某種準確性,某個詞某個句式,都會好好想。一個詞的亮度、晦澀的程度,它的長寬高矮,都是需要考慮的。表達中的這種尋求,也是在尋求一個人的恰當比例,尋找一個人的尺寸,找到究竟什么是適合你的。  

    沈山:如果把詩歌、電影等文藝類的批評或隨筆視為相對私人的寫作,而把對政治、制度等公共話題的關注視為公共寫作,你給人的感覺是,這兩種寫作在你這里體現的很匹配。這種匹配你是如何做到的?是否也和哈維爾有關系? 

    崔衛平:前者屬于學術的公共領域,只是范圍窄了一些,不能說私人寫作,我始終不喜歡詩人寫作這個詞,寫詩歌寫小說也是與人交流。而且我也不知道既然是私人的,為什么還要將它們拿出來?每個人需要為自己的私人性留有余地,將它們永不示人,不是嗎?我寧愿用一個詞個人,個人與他人有著許多交叉。的確,哈維爾是在反思個人生活問題(謊言)時,通向了更加廣大的社會領域。 

    沈山:但這是不同的寫作,是不是? 

    崔衛平:是的。專業寫作只是寫給少數圈內人看,它需要許多積累,但是相對來說比較保險,因為那么多先前的準備在那里,不可能走板到哪里去。公共寫作不同,那是面對社會,面對你完全不熟悉的比如工程師、電腦程序員、企業白領或者十三號城鐵線上的打工者。要能夠適應不同讀者是一個比較困難的事情。而且許多事情,是大家一起在說,你要說得與別人不一樣,中肯、掌握問題的要害,這個考驗就比較大。 

    沈山:知識分子在公共發言中有什么不一樣呢? 

    崔衛平:這個話題太大了,我們以后慢慢談。簡單來說,第一,對于那些屬于結構性、長遠性的問題,知識分子要關心;第二,那些別人沒有看到的隱蔽的角度,知識分子要挖掘,而不是一哄而上,人云亦云,如果大家都在說同樣的話,那么不需要知識分子了。第三,只是在迫不得已的必要時刻,知識分子可以停下手頭的工作,做一些平時他不做的事情,但是他主要還是靠思想和理念影響社會。 

                           知識分子在自我淘汰 

    沈山:你如何評價中國當代的知識分子?一個朋友說現在的中國不能寄望于知識分子,他們挺讓人失望的,他們可能還沒有經濟自由,也就沒有尊嚴感和安全感,因此他們很多時候還在為自己的利益奔忙。 

    崔衛平:這個問題比較復雜。整體上看來,對于知識分子尤其是學院知識分子,在當代社會公共生活中的失望,是有理由的,這個我比較贊成。我也不想為同行們辯護。但是還是允許我講一點歷史情況。 

    那就是九十年代初期,有一個從廣場回到象牙塔的過程。這這是可以理解的,也可以說是從思想回到學術的過程。之前許多年知識分子,對于社會運動的關系比較密切,很難回到純粹學術的道路上來。而我們的確不能沒有學術建樹,沒有學術建樹不叫知識分子。所有的人,都需要接受相應的知識和方法的嚴格訓練,拿出我們自己的學術成果。 

    包括思想方面,你看王小波1997年去世,臨走前給朋友寫信,要做中國的第一個自由主義者,可見當時的環境多么封閉。中國不僅沒有自由主義,也沒有許多應該有的維度和成分,比如保守主義,共和主義等等。這說明我們的思想界還是比較單一,理論建設很欠缺,還不成脈絡,還比較混沌。所以,有一個時期,來從事各方面的建設,豐富我們自己的資源,這是很必要的。 

    那么,這些年了,比較完整的學術架構相對建立起來了,不同脈絡也建立起來了,逐漸形成了比較成熟的各種學術或思想流派、立場,這是一個可喜的進步。 

    但是,不是所有的事情,都僅僅停留在字面上。知識分子不能認為,我把理論發明好了,下面的事情,就是等著別人去貫徹執行。呵呵,其實沒有人站在你的身后,等著你剛出爐的理論,去照辦。中國傳統講“知行合一”,這是知識分子最為可貴的精神。有些事情需要知識分子帶個頭。 

    沈山:您認為導致中國知識分子總體萎靡的原因是什么?是性格決定,還是跟生存現狀、跟體制或跟某種傳統有關? 

    崔衛平:這個問題,最好由他們自己來回答。因為他們是一些有自覺意識的人,他們能夠研究各種問題,也應該能夠研究自己的問題。當然我自己也是其中一名,我也有我的問題,不過與別人的也不一樣。有的時候,光問原因是不夠的,朱學勤怎么說來著?原因的原因的原因,就不是原因了。在某些情況下,光談原因是白耽誤事。 

    沈山:當前各種學術、思想流派都發展到怎樣一個程度了?

    崔衛平:當然有了一個基本格局,有些學者做了很好的努力。但是說老實話,對另外一些人來說,如果你連做人的底線都喪失了,又談何學術建設? 

    一些所謂的學科項目,說得不好聽,就像是騙國家的錢的計劃。應該說,目前中國學界的現狀問題是,普遍缺乏想象力,所從事的是停滯的、效忠的學術活動。為了生存,你騙兩年錢也就罷了,但當騙子有時會上癮的,騙了一次又一次,這樣學術就不可能有發展了。我不認為目前這個現狀就能稱為有學術了。 

    沈山:是否可以這樣說,目前我們真正的專業和思想傳統還是沒有完全建立起來。 

    崔衛平:說真的,你們這樣的年輕人,在實際生活中鍛煉成長,與周圍環境及中國現實有著密切接觸,實際上比一些知識分子透徹得多,很可能,他們當中的一些人正在自己把自己淘汰掉。 

    沈山:所以有人反倒將中國的未來寄望于民營企業家群體。他們有了財富,后代也不愁生存,他們開始有一些精神上的追求,甚至道德上的訴求,至少他們得考慮企業的長期發展,考慮員工的福利等。 

    崔衛平:這個恐怕也不能那么樂觀。關鍵是企業家階層的精神成長和崛起,包括能對這個社會付起一些責任,這方面還有很長很長的路。 

    沈山:您如何從整體上評價這個時代?比如從你經歷的文革到八十年代再到現在,哪些在進步,哪些在退步? 

    崔衛平:這關系到具體的問題。我還是會強調所謂歷史的、社會的東西,它是要通過你個人發生作用的,它不是抽象地回到過去某個所謂客觀的歷史或當下,而所有這些都會和你個人生存發生各種勾連和關系。評價也應該是在具體的層面上。 

    比如說現在有時回想八十年代,會感覺那時的一些表達很幼稚,人們的視野很窄,知道的也很有限。但那時一切都在生長,而且大家可以分享很多共同話題。這些話題要不是斷然中斷的話,它們會慢慢生長出來的,慢慢具有自己的雛形。應該說,八十年代是我們自己的問題的年代,在這之前這之后都沒有過。那個經驗對每個人都非常重要,對我也非常重要,我的許多思路開始于那個年代,不同在于解決問題的方式變了,所以不能簡單、粗暴地評價一個時代,必須與具體問題結合起來。

    沈山:你覺不覺得中國社會的多度商業化是個問題? 

    崔衛平:商業化并不是問題,問題是我們只允許商業化。商業社會是唯利是圖的,人性也是貪婪的,單純來說,這個不是特別的問題,但是需要和必須有一些制衡機構,需要一些規則,包括多元聲音的立場,批評的聲音,監督的聲音。但問題是現在把這個平衡機制完全拿掉了。知識分子雖然不是社會主流,但永遠跟社會起平衡作用,張力的作用,社會傾斜了,知識分子把它扳回來,讓它重新平衡。知識分子垮了,就等于把這個平衡機制拿掉了,這個世界就容易發瘋。 

    沈山:你對于這些80后、90后的孩子怎么評價?你覺得足夠了解你女兒這一代人嗎?他們是可以指望的嗎? 

    崔衛平:我不覺得一代人就個個相似,人人一樣。我自己與我的同齡人可有差距了,甚至與他們有代溝,你相信嗎?我女兒是在我提供的環境中長大的,她在許多方面與她的同齡人不一樣,但是也有許多交叉。總體上,我覺得他們的生存壓力其實比我們更大,這一點可能從70后就開始了。我們那時就沒有這種壓力。我自己研究生畢業,你只要把地名填好了,比方說北京、上海、四川等,人家就把你分配去了,哪像現在?,F在說這個沒有意思。 

    當然還是要指望他們,不指望他們,指望誰呀?能從什么地方換上另外一批人來么? 

    沈山:他們沒有文革經驗,對八十年代的跌宕起伏也沒有確切記憶,他們的生活訴求好像特變簡單,就是房子,工作,好生活,MBA等等,你會不會擔心這樣很容易走向極端的個人主義。 

    崔衛平:這個有各種可能性。比如被生存所驅趕,生存壓力的制約,很可能失去對生命意義終極追問的動力,對周遭的事物漠不關心,變得特別技術化地生存,只關心解決實際生活中遇到的實際問題,比如說程序員就會僅僅解決網絡問題。 

    但我們也要看到另一面。因為他們有自己的生活,在自己的生活中,便會遇到各種問題,包括社會的。君不見《網癮戰爭》,僅僅是一些電游玩家,想玩自己喜歡的游戲,結果把人家弄得沒有去處,很憤怒,說著崔衛平才說的那樣的話。再比如,看電影是年輕人都喜歡的,結果怎么弄成抵制孔子,人人有責,這叫什么事?那天我一個早上接到不止一個這個短信。而作為專業工作者,我立馬當了叛徒,下午就坐到電影院里看起《孔子》來了。對于一般人來說,他或許想,別的我做不了,但是不去看一部《孔子》,還是做得到吧?所以我覺得,并不需要像過去一樣一直關注宏大命題,每個人只要老老實實過自己的生活,面對自己的現實,他就會開始啟動自己的價值選擇,并承擔相應的社會責任。  

    我也驚訝地發現,有時候所謂有記憶、有經驗并不僅僅是一件好事。你看韓寒,從他身上你會發現,過去的經驗對他們已經絲毫不起作用。很有可能,對于過去的經驗和記憶,并不一定越多越好,過去灰暗的經驗太多,你可能反而被限制住了。每個人都是新時代、新社會的一個起點,經驗留在每個人身上的痕跡也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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