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濟觀察網 劉彤/文

很自然的，我們互相看到了對方的生活，作為典型的城里人和鄉下人，我們雙方都有極大的好奇，而且她對我們小區的家長里短甚至比我還知道得多，我樂意與她聊天，分享鄰居們的熱哄哄的隱私——唔，原來大家都差不多嘛。

錢姐今天帶我去買菜。跑了好幾個地方。

先帶我去辦了交通卡，說是以后坐公共汽車只要4角錢，坐地鐵只要2元，就可以跑遍全城。我們縣城的公交車，上車就要一元錢，最貴的線路要2元。4角錢，連我聽起來都像不要錢。

然后上早市，就是農貿市場。錢姐說離得最近的就是西苑農貿市場，我們是打車去的，錢姐沒讓小崔開車來，她自己也沒開她的車，因為這里臟亂得很，破舊的小貨車跟剛從地里拔出來的菜一樣，糊滿泥巴，地上積著污水，開車來買東西之后還要花錢洗車，不如干脆打車來。農貿市場里面啥子都有，吃的、穿的、用的。吃的有蔬菜、肉類、水果、干果……樣樣都比我們家鄉還便宜，只是沒有那么新鮮，好多都是用保鮮箱裝來的。因為我以前都是一早到地頭拔菜，馬上挑到市場上賣。錢姐還帶我到一家專門賣南方精品菜的攤販那兒，說她最喜歡他家的菜。我看了一下，告訴她，這家的菜有些是南方的，有些恐怕還是本地大棚菜。我問了一下那個販子，果然他承認了。因為我以前就是自己種菜來賣的?？次液軙I，錢姐很高興。

別人說北京是高消費城市，貴得來在全世界都排到前面去，那我們縣城，比這個農貿市場還貴，豈不是在全世界都數一數二的貴？錢姐說，北京的菜由全國來供應，特別是山東，有很大的生產基地。她說北京占了全國的便宜，除了房子貴，她的房子說要5萬元一平方！她在吹哦，顯得自己多有錢的樣子。吃穿用只要在農貿市場，就都不貴。我問錢姐，那么是不是只要在北京有了房子，自己做飯吃，只要不挑剔菜是不是每天早上采的，出門靠坐公共交通，不頂起個奔馳叉叉到處跑，北京就成了低消費城市？

錢姐一下子笑了，但笑得奇怪。我也覺得我這個問題很奇怪。北京咋個就成了低消費城市呢？怪不得北京人都自稱天子腳下，天子腳下就是占了全國的便宜，占的便宜多，北京的消費就低嗎？政府在北京，北京就成了大兒子，偏心一下大兒子，好像就是理所應當的。

逛完早市，我們又逛了小區附近的超市。好大的超市啊。地下負一樓是蔬菜和生鮮，一樓是副食，二樓是日雜。我們一層一層地看。

負一樓的生鮮和蔬菜，比早市上要干凈些，少些泥巴，有些還用塑料薄膜包起來。一包起來，就比早市貴了幾倍。還有的上面標了有機菜，那就要貴上更多倍。錢姐喊我看單價，哪個貴買哪個。居然有這種人！錢姐還喊我全部買有機菜，沒有農藥和化肥。鬼扯，憑啥子用塑料薄膜包一下就要貴那么多！說是有機，上面咋會一個蟲眼眼都沒有，又是季節顛倒的不應季，哄鬼才有機。我種了那么多年菜，當然曉得這里頭的花招，原來我們生產隊長的兒子，早就不種菜了，花10萬元辦了個有機證，買我們的菜，拿去貼個綠色標簽，就賣到天價，只會哄錢姐這種城里面的有錢人罷了。我要是有錢，也去辦這樣一個綠色標簽。

還有那個豬肉也是，一斤要20多元，說是自然放養。還有那個雞蛋，說是柴雞蛋。我們鄉下農家樂，城頭人來吃土雞，多半都是從機械化養雞場抓些來，臨時在院壩頭養幾天，客人看到了，就算是土雞，不然，天天都有人吃土雞，哪個養得過來那么多？

到了一樓，賣各種調料。錢姐告訴我哪些是家里以前用慣的牌子，基本也是哪個貴拿哪個。有的包裝容量不一樣，她就教我看標簽，用錢去除多少克，每克越貴的她就越說好。簡直沒見過還有這樣買東西算價錢的。怪不得她說她家以前做的川菜不好吃，光用貴的，不用對的，咋好吃得起來？

我說不一定貴的就好。錢姐說：她當然曉得貴的不一定就好，但不貴的肯定不好，這叫概率。這年頭，食品安全出了很多問題，又是激素又是農藥超標，女娃娃幾歲就來月經，這算輕的，重的，嬰兒奶粉都能吃死人。

按她的說法，城里面的有錢人，女娃娃月經來得早的概率大，因為營養過剩，鄉下人嬰兒奶粉吃死人的概率大，因為沒有錢。城里人和鄉下人在吃上面，都不好過。但還是城里人好些，早來月經好過死。

晚上回來，錢姐教我記賬，算上去早市來回打車的錢，結果還是我們縣城便宜，看來北京消費是要貴些。

錢姐說我只看到表面現象，自己弄吃的不貴，但貴在自己要有房子，不然只有在外面吃，貴死你；公共交通不貴，但貴在上班遠，好多人上下班要三四個小時，要在我們四川，每天多打三四個小時的麻將，那才巴適。

不管咋說，我在她家吃住，工資又比在老家高些，北京對我來說，哪止是低消費城市，簡直就是零消費。50歲的時候，我一定要存夠10萬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