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濟觀察網 文釗/文 上周，河西走廊遭遇17年來未遇沙塵暴，能見度一度為零，媒體稱之為“黑風”。黑風來了怎樣？這次的我沒有親眼見過，不過70年代中后期，我在河西走廊中部的張掖生活，倒是親歷過數次黑風。雖然當時剛上小學，但印象也極為深刻。

下午兩三點鐘，我們幾個小孩子在部隊的大家屬院里玩。開始的時候，天還算晴朗，藍色的，西北的天空一般來說都很高，而且當時都是平房，沒有很高的建筑物，視線都很好。正玩著的時候，有大人就開始往回跑，認識不認識的，看見我們這幾個小孩，都警告說要刮風了，趕緊回家。

刮風的次數很多，我自己經歷過也很多。不說在河西走廊了。在靠近中蒙邊境的策克邊防，也見過黃沙漫漫一眼看不到前面人的景象。所以也不大在意。又玩了一會兒，就覺得天色有些不對勁了。頭頂藍色的天空開始暗淡，有點兒像要下雨的樣子。又過了一會兒，就看到遠處視力所及的地方，黑壓壓一片云。盯著看了一會兒，你就發現他是運動的。一點點往前壓，而且黑色的區域越來越大，那種黑不是我們常見的暴雨前的那種水墨色的黑，而是渾然如炭黑，沒有一點透亮的感覺。后來上學看到一句：黑云壓城城欲催，似乎是那種味道了。

目力所及，黑云推進到有數公里的時候，就已經能夠感覺到風吹過來，開始輕輕地，逐漸加力，夾帶著沙子，不過能見度還好，能夠看到見很遠的地方，至少身后的天空還是透亮的，雖然也已經變成了黑色。這個時候小孩子還是沒有感到什么威脅的，依然站在那里看，也許是好奇，又或者是不愿意這么回到屋子里去。這個時候家里的大人都跑回來了，看到孩子們還在門口，一邊罵著，一邊就往屋里趕。

那好像就是一瞬間的事情了。剛回家，還沒來得及收拾被我們翻亂了的屋子，整個天空就好像被什么東西罩住了一樣，屋子外面噼里啪啦響起來，從窗子里望出去，開始還看得見家門口的雞窩，幾秒鐘的功夫，什么都看不到了。我記得后面窗子沒關好，這時候被風打開，亂撞起來，趕緊跑過去，幾乎都關不上了，似乎有一種莽撞的力量要拼了命闖進來?？謶质菑倪@個時候開始的，父親跑過來關好窗，開了燈。我才注意到，外面已經伸手不見五指了。像午夜時分，開著燈，外面漆黑如墨。只聽見風呼號著，又像一個醉漢，喝多了，卻還奔跑著，叫喊著，四處亂撞，弄得他經過的地方，所有的東西都東道西歪，間或還聽得到大人喊小孩子的聲音，隱隱似乎還聽到了哭聲，好像是那走失了的孩子的。木然地坐在桌邊，伸手摸摸，才發現已經是滿桌面的沙土。

黑風持續了好久，也許沒有很久，只是記憶中，覺得很漫長。慢慢地風小了一些，外面變成了昏黃的顏色，站在窗子前，又能依稀地看到外面的雞窩了。用葵花桿搭的雞棚已經翻倒，被扯成了好幾片，四散在周圍。小雞們似乎是躲在雞窩里了，聽到的依然是風聲。

又過了一陣，風還沒有停息，但能見度更高一些了，外面有人聲，接著看到人的影子，斜側著身子，艱難的樣子，但卻已經站得住。這個人似乎在咒罵著什么，聽不清楚，很快又看到幾個人，有人在高喊，似乎是什么東西倒塌了，叫人來幫手。父親這個時候開了門?？拷T口的地方，也落了厚厚一層沙土。門開的瞬間，一股沙土味道撲面而來，不過，這已是慣見的場面了。

我記憶中，那天風停了的時候，出門去，幾乎家家的雞窩都被扯散了，一個小孩能夠環抱的楊樹，也被攔腰折斷，靠近水渠泥土松軟的地方，樹根也被拔了出來，整個樹歪倒在路邊。聽大人說，有幾個孩子，半路上遇到大風，被風卷到大水渠里淹死了。大人們以此警告外面，以后刮風千萬別往外跑，如果正好在路上，也要遠離水渠，要躲在干燥的背風的地方，但是也要遠離老墻，因為年頭久了，經不住風吹，難免倒掉。

以后還經歷過若干次的黑風和黃風，后來看到《西游記》有悟空斗什么黃袍怪，黑風怪的章節，恍然，古人所說，也不就是我所經歷的黑風和黃風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