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訪談
經濟觀察報:拍攝之前你研究了很多關于上海的東西?
賈樟柯:對,所以我不同意你說這是一個命題作文。確實如果沒有世博,我沒有機會找到錢拍這部電影,但我對上海的感情早在1995年就開始了。當時我還在想如果有一天能當導演的話我想拍一個1927年上海的故事。于是從大革命開始著手研究上海,漸漸就對上海非常感興趣,但電影本身直到目前來說,時機不合適。2000年《站臺》之后,我找到了投資,演員找了比諾什,她也同意了。但因為涉及國際共產的問題,外加我還沒有解禁,就一直擱置了。但所有的研究沒有停下來,上影的任總(任仲倫)和我是朋友,他知道我對上海的準備非常足,這次世博其實是個契機。
經濟觀察報:為什么擱置本來的商業片計劃?
賈樟柯:那個我已經拖了四年,中間我拍了 《24城記》和 《海上傳奇》。因為在這期間有一些公共事件發生了,比如一個國營工廠突然要拆掉了,要蓋起一個新的樓盤。事實上它給了我一個機會拍中國的發展模式,如果我不去拍它,這個事情我只能通過虛構來完成。
《海上傳奇》也是。如果不去抓住他,我就沒有機會拍這些老人,因為他們老了,我們得抓緊時間把他們的記憶留住。他們個人的經驗是在我們文化里存留最少的一部分,這些人,不能變成抽象的名字,他是一個存在過的生活。通過這個電影后人會知道,楊杏佛的兒子就長這樣。我們現在采用的是一個最常規的紀錄方法,但實際上他是最稀有的。
經濟觀察報:你為什么這么在乎公共記憶?
賈樟柯:因為今天我們的公共記憶達成的共識不夠,關于1949年的離散,包括文革?,F在的環境并不鼓勵人們去演說,來自大陸的反思太少了,但事實上,這些情況在臺灣會有一個公共講述,內地近乎為零。這個情況下,紀錄片非常重要,用虛構去面對,我個人覺得不是很可行的一個文化態度,尋找真實的經歷者,使這個經歷的證人被人們發現讓人們知道歷史真的存在過,這個證言很重要。1949年政權的轉變,已經被一種話語固定了——帝國主義夾著尾巴逃跑了,它變成一種非常單一的聲音。但是個人真正的境遇被淹沒了。既然當事人還在,最迫切的就是把他們記下來。
就好像文革,我見過一個小朋友,他翻一本文革的畫冊,不時發出驚嘆,太好玩了。那些記憶,他可能從中學歷史中學過,但他不知道人的代價是什么。這個公共記憶等于沒有形成,或者是要么不知道,要么不感興趣,要么接觸非常有限的材料。這是很糟糕的事情,應該電影,文學、電視廣播、社會學者、豐富的出版物一起來尋求公共記憶,是非常重要的。
經濟觀察報:但是你的電影普通觀眾看得很少,能影響的人并不多。
賈樟柯:其實我覺得,你們新聞工作者也是一個文化工作者。但你能影響的人非常少,即使是經濟觀察報。所以,一些文化在什么層面上影響人,就是影響少數人,一些關鍵性的人。當然,我知道,這個話擺在桌面上說,會千夫所指的。一個文化的改變,輻射到的人群是非常有限的。我相信,《黃土地》對中國文化的改變非常的大,但這個文化操作,就發生在少數人里,說起來是很殘酷的。
今天是一個反精英的時代,但每個社會都存在精英,他們在操縱著少數人。即使是在美國,也是有各種專家,提供給公共媒體,當然他們能影響到的人更多,它需要時代的變革。所以我做工作從來不考慮多少人看到,只要存在,就有足夠的價值。所有的長途司機都看《海上傳奇》,所有的廚師和服務員都看,這是苛求。當然他們中間不妨也有人在看,但事實上,雖然這個電影全在講他們,但即使這個群體不看,也不妨礙它的價值。
比如拍《24城記》的時候,我拍這個群體,并不是要這個群體捧我的場。是不是被他們看見我不知道,重要的是你是這個公共發言里邊的一部分,有多少人接受到這個信息。聲音的強度不會因人的多寡而變得有沒有價值。
經濟觀察報:我現在覺得你公共知識分子的這一面更突出。
賈樟柯:一個導演必然是一個知識分子,導演在全世界都是一個知識分子角色。當然不排除有些人是很媚俗的,因為那樣一種態度,大眾會歡迎,他們認為你和他們一樣是反精英的。
這個社會現在是偽善的,因為整個社會運作依賴于精英人士,但是又拼命罵他們。當然過去精英的脾氣和做派是有很討厭的部分,他是需要改善的。但是不能把知識否定化。
經濟觀察報:電影的角色呢,是體現導演的想法的知識產品還是做純粹的娛樂?
賈樟柯:我們過去都在拼命維護電影俗的權利。曾經電影一直被控制在精英手中。當時真正有見識的專業人士,大家都在呼吁它俗的部分,總的來說,電影是一個大眾文化?,F在很多人說嚴肅的文藝電影不好,其實又走向另一個極端。
我個人維護嚴肅的文藝電影不等于站在娛樂的對立面。人的精神層面是多層次的,我看過四五部商業片我就膩歪了,獲得的愉悅遠遠沒有看費里尼或安東尼奧尼那么舒服。但是你讓我看一個月他們,我也受不了,我也想看一些讓人哈哈一笑的電影。
我們不能踩著一個文化說另一個文化高尚,要么是商業電影有原罪,要么文藝片就不該存在。
經濟觀察報:前一陣你在媒體上發表文章里面談到了許多第六代導演,是想替第六代導演站出來說話嗎。
賈樟柯:客觀地來說,他們的電影是特別好看的電影。我反對把我歸類于任何一個群體,你看看王小帥,婁燁的作品,是這幾年中國最好的電影。為什么不承認?不然,你說還有什么作品藝術價值上比他們的作品優秀呢。以藝術的標準判斷,如果我們只用這一個標準,他們就是最好的。并不是因為我們是同齡人,面對同樣的困難。
經濟觀察報:以后還是堅持藝術片+電影節的商業模式嗎?
賈樟柯:即使我拍通俗的,我也要去電影節。它是一個人類交換電影信息最便捷的方法,事實上,評獎只是其中的一個項目,電影節真正的工作就是介紹電影給全世界。它背后是一個巨大高效率的媒體平臺,全世界的影評人都在那。
除此之外,電影節還是一個被選擇的過程,必須有一定藝術水平。它不是我宣布我不在乎電影節,事實上是有時候你甚至進入不了那個視野。我一直鼓勵大家要去電影節,商業片跟電影節不是對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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