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ragfast

經濟觀察報 張一帆/文 我和戶外運動的關系就是葉公和龍的關系。我對大自然有一種直接的渴望和靈魂上的紐帶，可是除了兩年因特殊情況生活在鄉下以外，我的一生至今都是在大城市度過的。更多的時間里，我注意到自己是在青藏線的餐車上仰慕可可西里或者是在瑞士制造的纜車里憧憬群山的險峻。我的身體像古董一樣，要不就是在恒溫恒濕、有雙層玻璃的房間里，要不就是裹在防水防潮的高科技材料下面。

今天學會一個新的詞，cragfast，用來形容攀巖，或者是登山的人突然發現自己進退兩難的狀態，這種狀態在現實和心理作用下惡性循環，直到你癱瘓、不能自拔為止。誰知道，我月初在離法國西岸不遠的Iled'Yeu（Yeu島）上就經歷了一次所謂的小小的cragfast。

午餐以后我們一群人決定到海邊走走。車開到懸崖邊上，風很強勁，把浪花拍打成泡沫，漫天沖撞，像暴風雪一樣。懸崖其實不高，20米最多了，有一處缺口，我們小心地踩著石頭下到沙灘上去。

因為到處拍照，我一時走出了大家的視線。想想是應該回到車上的時間了。我望了望回去的路。我可以沿路回去，可是有的石頭上長滿了青苔，不是很方便。抬頭看看，懸崖其實有一定的坡度，而且露出不少石頭，似乎很容易爬上去。我想了想自己勉強還能做幾個引體向上 （就像自己還可以穿進那條已經一年沒穿過的牛仔褲一樣），最壞的時候總可以把自己拉上去吧。

你問我爬過幾次這樣的懸崖？人總要有第一次是吧。我不假思索地開始了。不到半分鐘，我已經爬了一半。我總是小心地觀察下一個落腳點和手可以使勁的地方，然后小心地把重心移過去，心里還暗暗地想也許攀巖的人也就是這樣爬來爬去的呢。突然，一陣風刮過來，一些小石頭飛了下來，還好都是松軟的泥土。

松軟的泥土！

頓時我腳下的石頭挪動一下，掉了下去。我整個人噗通一下趴在了這堵松軟的泥土墻上，像卡通里一個正要掉下去，但是為了戲劇效果，暫時沒有掉下去的擬人的動物一樣。我向下看看，也許有七八米高吧，摔不死，可是衣服褲子難免不會弄臟，腳也許還會被扭到，向同伴解釋起來多么狼狽。向上看，怎么近距離看，懸崖一下陡了不少，甚至是垂直的呢？我如果再朝上走，如果最后還是得譴下去，甚至是摔下去，是怎么一回事就不知道了。更不要說我現在大氣不敢喘地趴在那里，沒有百憂解，完全不知道哪一顆石頭可以信賴。海水泡沫隨著海風吹來，一個個撞死在這個不起眼的懸崖上。

這就是cragfast，起碼是我可憐的版本。

回到城里，顛簸的地鐵上，乘客們抓緊扶手，生活在一個更漫長的crag－fast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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